叔伯照应,这些年好赖能赚几个养家糊口的钱,和族里没有一点关系。叔伯们平日口口声声说得好听,怎么才几天,铺子里的掌柜、账房全换了人?”
掌柜们脸色大变,忙道:“少爷,真不是我们自作主张……四老爷不在了,族里派人过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傅云英低头掸掸袖子,“照你们这么说,这铺子是族里的,不是我们家的?你们也没有对不起我四叔,只是受人所迫?”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知道铺子是傅四老爷名下的,但傅四老爷身死他乡的消息传过来,傅家几个孤儿寡母,肯定守不住偌大家业,到最后还不是便宜傅家宗族!胳膊拧不过大腿,几个奶娃娃,怎么和宗族作对?他们这些给人当差的,还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话,万事做不了主。
傅云英抬眼看一眼窗外,天快黑了,她得抓紧时间。
她接着道:“账本、名册、印章全在我手上,你们这几天动了哪些东西,都给我老老实实吐出来。”
屋子里的人抬起头,一片哗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掌柜当场跳了起来,怒道,“你们宗族里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你斗不过你那些族老,想来拿我们顶罪?没门!”
掌柜呸了一声,“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我们是看在四老爷的面子上才过来答应一声,等四老爷来了,我们自会交代清楚!让四老爷亲自评判!看看我们是忠心还是奸猾!”
其他人纷纷应声,“对,四老爷人呢?你不会是诓我们的吧?我们要当面见四老爷!”
傅云英淡淡一笑,“何须劳烦四叔老人家亲自来,你们几个,我还是收拾得了的。”
她抬起眼帘,慢悠悠道,“按照朝廷律法,侵吞主家财产三十两银子以上者,判流刑。”
众人呼吸一窒,色厉内荏:“信口雌黄!”
傅云英抬起手,乔嘉领着几个汉子走进屋里,揪出队伍里的两个掌柜,几棍子下去,叉到地上死死按住。
两个掌柜被打得发懵,狼哭鬼嚎,“青天白日栽赃陷害,还有没有王法?”
“你想要王法?”傅云英站起身,走到掌柜面前,踢了踢散落一地的账本,“你这几天趁着我家没人做主,伙同族里的人取走三千二百一十三两三分二钱银子,置了个外室养在柳条巷子,那外室名叫于如翠,今年十七岁,你答应她要给她打一套头面首饰……”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趴在地上的掌柜脸色变了又变,汗如雨下。
“还要我接着说下去么?”
掌柜梗着脖子不说话,另一个掌柜也脸色发青,没敢应声。
“我人虽不在黄州县,铺子上的账都从我手上过的,每次四叔去武昌府,都会把账本交给我核算。”傅云英扫一眼神色各异的掌柜们,“你们在哪个地方动了手脚,我全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四叔告诫我,用不着那么仔细,得过且过,有钱大家一起赚,不能叫叔伯们白白辛苦一场。”
掌柜们垂下眼帘,有的面带愧色,有的神情不安。
“四叔仁义,我这人却不一样,我爱记仇。你们手底下不干净的账,我一笔一笔全都记了下来,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傅云英一笑,拍拍手,“衙门门口四面开,有理无钱别进来。打官司是个无底洞,不管是有理无理,只要官司缠身,准得倾家荡产,所以一般人轻易不会去告状。”
听到这里,掌柜们神色一松。
傅云英却话锋一转,“我不怕!我们家已经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我四叔就要回来了,衙门里有他认识的人,就是我四叔真的不在了,我一路告到北直隶去,也要剐下你们身上一层皮!”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七上八下,手指微微发颤。
傅云英平静道:“叔伯们才是真正诓骗我的人,族里的人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接管我四叔的全部家业?你们这些天趁乱偷拿了多少,我已经查清楚了,是衙门见,还是继续安生过日子,你们自己选。”
众人咬牙暗恨。
傅云英看一眼被按在地上的两个掌柜,又道:“至于你们两位,贪心不足,和族里的人里应外合,想趁机霸占我们家的铺子,我已经请人拟好状纸送去衙门,你们且等着衙门传唤便是。”
说完话,示意汉子松手。
汉子果然松开手。
两个掌柜从地上爬起来,不信邪,狠狠瞪傅云英两眼,目光阴森,冷笑道:“走着瞧!”
傅云英道:“好走不送。”
两个掌柜先后离去。
剩下的人心头忐忑,一时觉得少爷一个小毛孩不可能去官府告他们,一时又怀疑少爷说的是真的。
没人敢说话,屋子里鸦雀无声。
突然砰的一声响,高掌柜跪倒在地,膝行至傅云英面前,扯住她的衣袖,“少爷,我老实交代,我这些天拿了多少,保证会全部送还回去,求少爷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