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巷口,遥望马车钻进大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中。
身后,乔嘉抱拳,“公子,几大掌柜都到齐了,乡下负责收租子的人也都到了,他们这两天过来吊丧,正好都在附近。”
傅云英点了点头。
……
武昌府。
苏桐收拾好行装,回家和苏娘子、苏妙姐说了去国子监的事,母女俩欣喜若狂,抱着他痛哭一场。
“我们家桐哥终于熬出头了!”
等母女俩平静下来,苏桐道:“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比武昌府,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花钱,光是米价就比这里贵两百钱,赁屋子更贵,家里攒的银子先不要动,带不走的东西拿去典当了,好歹换点钱傍身。”
他说一句,苏娘子应一句。
苏妙姐咬着嘴唇发怔,看母子俩为盘缠发愁,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不找傅家借一点?”
她这话刚说出来,苏桐立刻变了脸色,眼神甚至有点阴鸷。
儿子越大,苏娘子越怕他,见状忙拉着苏妙姐出去,“最近山里的花开得好,我看外面好多人卖花,咱们也摘些花来城里卖,说不定能赚点。”
接下来几天,三人收拾行李,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免得路上还得花钱买,剩下实在搬不动的送到铺子里请人估价。
和苏桐交好的同窗过来帮他打点东西,众人凑了份盘缠给他,赵琪打趣他道:“你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们。”
苏桐笑了笑,没有拒绝,收下同窗们的馈赠。
临走前,他回书院拜别师长,山长姜伯春拉着他嘱咐了许多话,其他主讲也叮嘱他日后不能懈怠,各有礼物相赠。
他仍然没有买书童伺候,自己抱着大包小包出了书院,想了想,转身往丁堂走。
丁堂学生看到他,面露诧异之色,他是甲堂学生,平时好像很好相处,跟每个人都能说得上话,其实从不踏足其他三堂,只和赵琪那伙人来往。
“你是来找云哥的?”
朱和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周围四五个仆从帮他打扇,剥枇杷,煮香茶。
他看到苏桐,翘着两只大长腿道:“云哥他奶奶患病,他和启哥都回黄州县去了,刚走没一会儿。”
苏桐皱了皱眉。
回到家里,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大吴氏身体很好,苏娘子前段时日偷偷回了一趟黄州县,那时候大吴氏还带着傅月和傅桂去山里摘山里泡吃,怎么忽然就病得起不来了?
同窗们前来为他送行,赵琪行色匆匆,有些心不在焉。
他问:“出了什么事?”
赵琪看一眼左右,把他拉到一边,叹口气,道:“你是傅家养大的,告诉你也无妨,傅四老爷遇上土匪,死在外地。傅家那些人不老实,云哥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还好杨家大少爷神通广大,刚才接到消息,他马上带人赶过去,明天早上应该能赶到黄州县。”
苏桐没说话。
傅云章远在京师,傅四老爷死了……这时候傅云英忽然被人接回去,结果可想而知。
昔日的家乡,此刻就是龙潭虎穴。
失了庇护,傅云英要怎么和宗族角力?
她再勇敢,书读得再多,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子。宗族想要对付一个女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只要随便给她指一个人家把她嫁过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他闭一闭眼睛,神色挣扎。
担心又如何?
他现在只是一个白身,即使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得罪傅三老爷……那这些年来的隐忍,全都白费了。
傅云英和他没有关系,她一直防备他,不管他怎么释放善意,她始终不愿放下对他的成见,她和书院里的学生打成一片,她连杜嘉贞都可以原谅,并且尽释前嫌成为好友,可她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他回首看着黄州县的方向,袖子里的双手轻轻握拳。
杨平衷已经过去了,那个大少爷身份贵重,连钟家公子都得捧着他,有他在,英姐不会出事的。
……
黄州县,傅家,窄巷子。
族老们还留在院子里守着,那帮人虎视眈眈,只等确定傅四老爷的伤情,再次卷土重来。
傅云英没管他们,大马金刀地坐在账房正屋一张大圈椅上,手里捧了杯茶。
傅家掌柜们这会儿全到了,屏气凝神,站在屋子里,等她发话。
她慢慢啜口茶。
掌柜们抬起眼帘,偷偷看她一眼。
站在最外面的几个人忍不住小声议论,“四老爷真的回来了?”
“这账上该怎么交代啊?都让族里的人接管了,我们插不进手……”
忽然听到一声咳嗽,高掌柜回头瞪了一眼。
掌柜们忙闭上嘴巴,大气不敢出。
傅云英放下茶杯,直接把案桌上一大叠账本扫到掌柜们脚下,“我们家买铺子的钱,是我四叔一个人走南闯北挣来的,多劳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