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宁织月的外表是如此娴静文雅,兼具少女的鲜活与成熟之后的沉静,然而当她闭上眼睛,上辈子临死前的那种绝望、与穿越到十年前的狂喜却已经令她欣喜若狂。
上一辈子,太年轻幼稚又太不谙世事的她失去了太多本该珍视的东西,最后落到那个下场,虽不能说是与人无尤,但也是自作自受:为了所谓罗曼蒂克的爱情,宁织月放弃了真正爱自己的家人,选择跟慕容老师私奔去了上海,甚至雪君病逝的时候都松了口气,想着这样父亲便不会再逼迫自己嫁给他了。因为要嫁的对象已经去世,她终于敢向父亲认错,终究是一手养大的亲女儿,父亲原谅了她,默许了她和慕容纯洁无暇的爱情,甚至定期汇款供给不事生产、无名无分的小夫妻生活。
她很高兴父亲愿意宽恕他们,然而慕容却似乎有所非议,不明白父女俩何曾来的隔夜仇。慕容老师是文人墨客,沾不得阿堵物,她便学着些经济俗物,学会如何何人打交道,如何将父亲每月寄来的钱用得恰到好处。这种生活算不上苦,但自然无法与从前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日子相提并论。那时的自己不懂事,她知道不该,然而被说的久了,却也难免有了自己的心思,竟跟着也有些责难父亲的狠心。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太年轻,慕容能说出那样的话,她却还看不透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直到宁织云满身落魄,在一个深秋的早晨出现在他们的民宿前。
“织月,不哭。”
温柔的男声就在耳畔响起,虽然已经有了成年男性的优雅磁性,却仍旧带着一抹挥散不去稚气。
宁织月在顾雪君怀里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想将眼眶上些许积攒起的湿润凝住。
她不会哭,这么欢喜的时候,怎么能哭?
再次抬头,宁织月还是那个温柔娴静的宁织月,笑容温暖得仿佛一首春天的诗。
“雪君在开什么玩笑呐,好端端我怎么会哭。”这么说着宁织月心中却暗暗惊叹。
自从数年之前她跟慕容一同去德国留学至今已有四年,四年光阴,足够曾经还是一副高瘦少年模样的顾雪君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至少是看上去真正的男人。
但其实真要说起来,宁织月已经十四年不曾见过顾雪君了。越是看,她越是惋惜,惋惜着自己错过了顾雪君长大的模样,这样英挺俊秀的青年,却死于一场恶疾。生活已经对他这样不善,为何还要在他最美好的时候夺走生命?
一方面是遗憾顾雪君的英年早逝,一方面却也在暗暗自嘲。慕容无论才气还是担当,都算不得什么突出,唯独那张脸还能看,宁织月现在想想,当初若非那斯文又不失英伟的皮相所惑,纵然少艾纯真,也未必会那般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
世上的事总是奇妙,从小与宁织月生活的两个男人里,无论顾雪君还是宁独秀,都是一等一的俊美。只是宁独秀虽风华绝代,却失了些许男子英伟,无论在外头如何锐利深沉,之于朝夕相处的宁织月,却只让对方对“色若春花”有了正确的解释。
而顾雪君——漂亮是漂亮,但雪团似漂亮精致的少年人,除了能引起母爱以外——
总而言之,宁织月的眼光虽被两个参照系养到了天上去,却无奈的慕容羽刚好对上了某个缺口。
宁织月心中一叹,或许当真是命中注定吧,如果上辈子她能见到这样的顾雪君,还会那般被慕容羽迷了心魂么?
特别是这个青年,外表已是完全成熟的男性,该有的一个不少,一双眼睛却罕见得清澈无瑕,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成熟与童真,诡异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便汇聚而出了一个顾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