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排座位,她仿佛都能听到男孩低语的“对不起”。
余安染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摔了手机,险险地捧好放在膝盖上,她也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低头看着手机上严茗悦的头像,是一张站在飞机引擎前的摆拍照,身穿黑色西装制服,头戴同套帽子,袖口四条金杠,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对镜头笑得又美又酷,眼里是仿佛得到了全世界般的自信。
她情不自禁用指腹来回摩擦着头像那一小块屏幕,不知不觉一滴眼泪砸在指甲盖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趁周围人都在注意那对小情侣,她赶紧抹了把脸,偷眼瞟见没人看这边,慌了神似的,退出微齤信界面。
可是好死不死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竟然是那个人的电话。余安染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哆嗦着划下拒接,几乎是她的第一反应,她不要接那个人的电话,更不要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她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然而电话不死心地又打了进来,四次,余安染也拒接了四次,就在她准备拉黑时,那个人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我家又变成盘丝洞了,蜘蛛都成精了。
刚看完,手机又接连震了两三下,收到另一条短信:
——你忍心让我被蜘蛛精吃掉?
“……”
余安染有点哭笑不得,其实更多的是难过,说不清是因为自己对违约感到的歉疚,还是别的什么不愿承认的东西…
她现在当然相信严茗悦所说的喜欢她,是真心的,但这份感情的份量太重了,她承受不起,更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耽误对方吧,即使自己不承认也得承认,看到短信上几个字的那一刻,她好想那个人。
考虑了很久,余安染颤抖着敲下一句话:
——第二种人和第一种人是两根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回复过去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拉黑了那个人的号码,同时下决心删掉了微齤信等一切联系方式。
同一时刻,大厅广播通知她所乘坐的列车开始检票,她收好手机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抚弄着头发,嘴角强牵起一抹微笑,拖着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去。
余安染的背影留给了身后的城市,毅然且决绝,于此,大概是真如自己所说,她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每一年的冬天这里都不会下雪,尽管气温依旧寒冷,也盼不来那些坠入凡尘的六角天使。距上次劫机事件过去一个多月,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线,没有多少人还会去关注这起事故,只是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休息期漫长得让人不耐烦,严茗悦在百无聊赖中煎熬度日,眼见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竟又开始渴望起天空。执意回到公司继续她的飞行事业,少了一个人在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上午去公司签到,几乎所有看到她的同事都少不了投去敬佩的目光,连领导都主动跟她打招呼,严茗悦丝毫不觉得受宠若惊,她倒是相信自己的个人魅力,生来就是拥有这些的。飞行部里碰到了苏雅琳,正从里头出来,也看到了她。
“不再多休息几天吗?”
每次两人见面,苏雅琳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斥着满满的温婉母性,她才开口,伸手替严茗悦抚了抚肩章,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珍宝。
当然,这个学生是她的骄傲。
“在家闲不住,忙起来免得胡思乱想。”她笑了笑,目光中却掩饰不住落寞与苦涩。
这样子着实让苏雅琳觉得心疼,叹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明白,你不要觉得麻烦了我什么,一点也不是麻烦,而且也是出于我的一点点私心。”
“嗯?”
见她疑惑不解,苏雅琳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神色凝重起来,似乎有难言之隐,“有件事我想和你交流一下,听听你的看法,也许这方面你会清楚些。”
“琳姐,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苏雅琳苦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算是遇上真正的难题了,活了大半辈子,最难明白的人还是自己。”
“……”
“不耽误你时间,落地有空去我那儿。”
“好…”
一番话听得严茗悦云里雾里的,暂时放下了内心的失落,转而去思索苏雅恋母谋洌那份直觉总是错不了,她可以预想到有什么事情正在悄悄发生…
自从发生内部人员劫机事件后,公司对飞行安全重视到了严苛变态的程度,连乘务长也不能进驾驶舱,原本允许的二人机组强制三人,要是仨飞行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只能忍着。如果是饭点,就等飞机落地的间隙才能吃上饭,想上厕所也得憋着,就是死活不准出舱。
新规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严茗悦成了同事间的英雄,受到大家的一致赞扬和敬佩。不过她很烦这个新规,本身天天飞来飞去就生活作息不规律,影响健康,再出个新规,她怕又得个胃病或膀胱炎什么的。但最明显让她不舒服的是,驾驶舱更拥挤了。
今天带个刚上机观察的女学员,第二副驾,也是苏雅琳的学生,来公司没有多久,已经被飞行部推作“女飞四朵金花”之一。
“天呐,严机长好帅…!”
“卓依,当心你的口水。”一副回过头损她。
“……”
她扔给一副一对大白眼,回过头对着刚上来的严茗悦继续犯花痴,“严机长,我第一次上航线,请多指教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