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声音也是他们的一个有力的武器，这让涟不是很乐意同阿沙用人类语言交谈。阿沙是岛上唯一用人类语言说话的生物，这让他有一种孤独感。不同于人鱼，人类更倾向于群聚，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同时，涟无法上岸同阿沙一起。很多时候阿沙只能一个人。尽管人鱼试着上岸过，但是人鱼的鳞片本来就不是为了在岸上生活而生出来的，离开水之后人鱼的鳞片变得很脆弱，很容易脱落下来。

而最主要的矛盾是人鱼的习性。人鱼生活在深海，所有的活动几乎都在海里，海洋并不比陆地安全，在海中的人鱼习惯总最有效的方式解决掉猎物，而这无疑是血腥的。作为生活在海里的生物，人鱼对火有些天然的抗拒，他们吃生肉的行为让阿沙一直很抗拒。同时人鱼是不会穿衣服的，衣服在水中会影响到他们的动作，在战斗中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很有可能让一条人鱼失去生命。

在各种不同的原因下，阿沙决定离开。

阿沙觉得自己在岛上待了很久，或许人鱼不会觉得，因为他们的生命太长，长到他们不在意时间。可阿沙只是一个只有百年寿命的人类。

人鱼是不能离开他们所在的那一片海域的，阿沙决定借助这一点跟着一艘误入的船离开。

事实上，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们离开那片海域之后人鱼才追上来。

蓝色的人鱼用不熟练的人类语言磕磕绊绊的的说：“阿沙，回来。”

阿沙朝着他摇头，让他回去。人鱼定定的看着他，试图离开海域追上他，但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人鱼的眼中聚起水汽，泪水在离开眼角那一瞬变成蓝色的珠子。

阿沙就在那里看着，可不管人鱼如何试着挽留他，阿沙还是固执的要离开。

人鱼再次开口：“阿沙，回来。”

人鱼的声音带了人鱼一族特有的能力，阿沙眼神空茫，顺从的从船上跳下来，游到人鱼面前。

人鱼呲着牙，看着不远处的人类眼神戒备。涟环住阿沙，对着他的动脉狠狠咬下去，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人鱼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恋人吃掉。

人鱼用略带怪异的腔调说：“他，我的。”

谁也带不走。

后来，人鱼在岛上等着他的恋人回来。他试着爬上陆地，每次都把鳞片弄得伤痕累累，最后大片大片的鳞片脱落，长出新的适合在陆地上滑行的鳞片。而那些误入岛上的人类被他留下来，他努力学着人类的语言和文字，学会之后翻来覆去的看阿沙留下的笔记本。

所以后来他带着族人引诱过往的人类，让他们在岛上建造城堡，他把船上的书都留下来，学着怎样能够获得人的好感。他还学着去微笑。

在阿沙的第一个转世时，人鱼笑的时候还会露出犬齿吓到他，到了最后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卸下人类的防备，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但阿沙的转世总是想要离开。或许开始的时候涟还会难过，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就连让阿沙的转世留下来也变成了一个程序。

人鱼几乎没有亲缘意识，刚出生的人鱼都是在族群里一起养大，成年人鱼教给他们的只有如何捕猎，从来不包括喜怒哀乐。所以人鱼这一生只会对自己的伴侣有情绪，或者说，他们的所有情绪都是他们的恋人赋予的。

这一生的喜怒哀乐只为一个人。

同样的，也因此这份感情太过沉重。

很久之后，也不知道是多久。久到人鱼已经忘了阿沙这个人，可他依旧记得这个名字，人鱼依旧在岛上等着他的转世。那时阿沙这两个字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凝聚着一条人鱼能拥有的所有负面情绪。

而当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说“我不想走，我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时，人鱼还是咬断了他的脖子。

早已成了习惯。

人鱼茫然的看着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尸体，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那里的头骨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被侵蚀，只剩下一点点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