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终于可以亲口承认,当众一说,那青鸾是他的。
他如今可以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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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目睽睽之下,喻仙长于是昂头笑问:“仙君何不告诉众人,我夺了万霞山何种传承?”
身旁散修原本被万霞山这等雷霆手段震慑,脸上多多少少露出几分畏惧之色,可喻炎这样一激,原本要散的人也驻了足,原本好事的人更是侧耳相听——
喻炎便伺机道:“万霞山老祖这般大能,之所以将门下小秘境悉数开放给我等,不正是为了摒弃一家一派的眼前之利,壮天下玄门的气运。想当初,秘境里无论有何种秘宝奇遇,都是天下人各凭本事,有德者居之……”
他说到此处,已有万霞山内门弟子听出端倪,催动罗盘禁制,急急喝止道:“住口!休要胡言!”
喻炎肩上骤然一沉,仿佛有千钧巨力落在肩头,将他往雨水泥泊里按去。但喻炎身形一晃之后,仍竭力昂着头,有雨丝接连落在他眼睫。
他重重喘了口浊气,抗衡着那巨力,一字一字笑续道:“机缘自择其主,并不算,夺人传承。”
内门弟子听见,正要出声教训,可身旁已有不少散修聒噪起来,仿佛喻炎说得极是。
喻仙长还嫌不够火候,拿手指点点自己,复点点雨中无门无派之人,气出丹田,扬声笑问:“诸位有所不知,万霞山老祖死后,喻某侥幸有些机缘,与青鸾神君结了契,万霞山便打算取我性命……可我同鸾君结契,天赐机缘予我,我错在何处?诸位难道不相同鸾君结契,诸君又错在何处!”
他这一番话出口,满场哗然,一干散修再看喻炎,都是既妒且羡,一时间哪还记得万霞山的严词厉色,只恨不得以身替之,也尝一尝这机缘的滋味——
可喻炎仍嫌这热闹小了。
他竭力摆出一副替众人委屈、句句苦口良言的模样,再进一步,嘶声鼓动道:“列位道友,我先前还以为青鸾降世,只是万霞山一家的机缘,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鸾君会以青眼待我!既然鸾君会与喻某结契,岂不意味着青鸾神君只为玄门而来,挑的是玄门众生,并不拘泥于他万霞山一门一宗?”
“依我看,万霞山如今无人,鸾君便可另择他人,这才是天下道理!几位仙长纵然取了喻某性命,有我身旁千百名高人贤士在,下一位结契之人,鸾君也未必会选你万霞山!诸位同道,你说是也不是?”
身旁散修,哪里禁得住喻炎三番两次火上浇油,一个个被说得心头炽热,接连议论道:“道理不假,万一又是从天下散修当中选中一人,你万霞山难道打算一个个计较过去?要是从此看不上万霞山,难道还想怪天下人夺你机缘?”
“机缘便是机缘,天赐不予反受其咎,这才是天下道理所在。”
过去万霞山以青鸾神君招揽世人,凡引气入体者,谁不曾听过鸾君的好处?
道途何其不易?寻常一点秘宝出世的蜚语流言,天下人尚能赴汤蹈火,拼个脚程先后;何况是此时此刻,亲睹横财,当真邂逅了锦绣斑斓的一场富贵?
议论到此处,已有不少散修愤愤然挺身而出:“夺人传承之说,尽是无稽之谈。”
“要是鸾君选中我等……怎可婉拒鸾君美意?”
眼看着这些议论鼓噪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转眼便将万霞山口中的宗门传承,敲定成一笔众生机缘……直至此时,喻仙长才轻声问道:“几位万霞山仙长,可曾听过‘机缘自择,能者居之’?”
喻炎脸上依然在笑。
他原本只打算混在散修堆里,能多躲一刻,便是一刻。
叫旁人多闹两分,衬得自己动静小上两分。
纵然遇到血光之灾,也要避口舌锋芒,多说几句软话做小伏低……他原本是这般打算的。
但此路既然不通,他自然要临时挖凿出一条新路来。
万霞山内门弟子听了,不免怒斥:“胡说,青鸾神君奉天命庇护我等三百余年。你不过无德无能一邪修,这等机缘凭甚予你?”
喻炎便立在人群当中,反唇相讥,顺势搅出更大的动静:“纵然是天命庇护,也是能者居之,庸者远之。各位道友,我今日有意与这些名门弟子比试一二,我不过筑基,他上筑基也好,上金丹也罢,只求与我一对一较量一回,谁本事更大,这机缘便是谁的,场上众人尽可以替我做个见证!若我败了,也请诸位道友知晓此事,把握好与下一回鸾君结契的机缘,莫要让这些弟子瞒天过海!”
他身旁散修听见此事,自然满口答应:“小友血性可嘉,正当一对一比试一回。万霞山要是一味强夺,枉修玄门妙义,枉称名门大宗!”
这干散修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划算得很。若是喻炎赢了,青鸾神君便与万霞山再无瓜葛,等下了山,是奉承结交亦或杀人夺宝,还可以另作打算;若是此人落败,倒也不亏,说不得此人殒命之后,鸾君便会从众人当中再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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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场的万霞山弟子,听见喻炎所说,也觉此事未尝不可,其中最心高气盛的,当即就想解开罗盘束缚,只身下场同喻炎一战。
但弟子之间,亦有几名心思缜密之人。
这些少年俊杰,心中纵然颇有几分意动,面上仍不露声色,同为首的弟子悄悄商议道:“师兄,要小心这邪修结契后,已经从鸾君手里褫夺了不少神功异宝,交手时以此暗算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