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好了!”大管家匆匆来报:“卫千户和沈大人又来了,还……还带着宋姨娘!”
抚宁侯一不留神咬上了自己的腮帮子,顿时疼得说不出话直抽凉气。
宋姨娘跟着两位大人走进住了小半辈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侯府,心中忽的生出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她本来还觉得有些无颜面对侯爷,可在踏进房中看到一桌子丰盛的早膳和围坐在桌旁齐整的几房人时,自嘲得险些笑出声来。
想她五六岁被卖进侯府,十六岁被老太太送做通房,母凭子贵抬为姨娘,忍受着当家主母的磋磨战战兢兢守着儿子过活,平生从未生过一丝一毫僭越之心,惟愿膝下独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再看着他娶妻生子、分家出去自由过活。
而这般卑微的愿望,却终还是破灭了,余下的,只有丧子的痛苦和满腔的憎恨。
看到抚宁侯和沈氏接触到宋姨娘阴鸷仇恨的目光时的惊诧、忌惮和隐隐的恐慌,卫简嘴边露出一抹讥讽。
抚宁侯脸面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再次登门所为何事?”
卫简浑然不客气地自己拖了把椅子在门口坐下,看戏一眼用目光将厅内的人一一打量了一遍,最后定在了三小姐徐清如身上,淡淡开口:“赴约。是吧,三小姐?”
片刻死寂后,卫简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炸出一团翻腾的水花。
无视抚宁侯的低喝和沈氏刀子般凌厉的眼神,徐清如施施然起身走到卫简近前,屈膝跪地,俯首以额触地,道:“民女要为佩玖伸冤。”
抚宁侯腾地站起身,厚重的木椅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倾倒发出沉闷的声响,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勃然的怒吼:“混账东西,这里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说罢,就要让府上的婆子去扯人。
卫简登时眼光一寒,还未开口,一旁的沈舒南抢先一步,半托高手中的一方明黄色云龙纹帛书,朗声道:“圣谕在此,何人敢造次!”
一时间众人纷纷跪地,叩听圣意。
沈舒南的嗓音清朗温润,宛若玉石之声,然宣读的内容听到抚宁侯府众人的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又似催命更钟。
沈氏来不及叩首接旨便两眼一翻昏死在当场。
抚宁侯瘫坐在地砖上,充耳不闻一旁兵荒马乱的喂水、掐人中,只在沈氏醒来后一声尖锐的长嚎声中抖了抖身体,仿佛神魂离体了一般。
宋姨娘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场景,心头涌上一阵报复的快意。而跪在门口的徐清如,任凭沈氏和徐洛兮如何拖着哭声痛斥咒骂,始终没有抬头看过去一眼。
深知卫简最厌恶这种鬼哭狼嚎的场面,周程上前请示道:“属下等现在就动手将人带回去?”
卫简顺手又拖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侧,向沈舒南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坐下,悠悠道:“府上有人过世,总是要哭一哭的,不然徘徊在外的鬼魂如何能找得到家。”
沈氏诸人闻声一梗,宋姨娘却登时泪如雨下。
“怎么,不哭了吗?”卫简扫了眼渐渐安静下来的大厅,最后看向被下人扶起来坐回椅子上的犹未回过神的抚宁侯,心里暗暗鄙视。事到如今只会装傻充愣地逃避,真不是个男人!
“呸!我们是为皇上被贱人蒙蔽而哭,是为侯府蒙受不白之冤而哭!”徐二小姐红着一双眼愤恨地盯着卫简的方向,冷哼一声,道:“徐允瑞不顾廉耻地跟个贱婢私相授受,不知道背地里还做了什么腌臜事!他是自作自受,凭什么我们侯府上下要因为宋氏这贱人携私恨血口喷人而蒙受不白之冤?!卫千户身为陛下亲卫,就任凭陛下被刁民小人愚弄吗?!”
宋姨娘哪里容得了徐洛兮将儿子污蔑得如此下作不堪,恨得脸色通红,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卫简抬手阻止。
“二小姐所言极是。”卫简看着徐洛兮,对她这番极不客气的话非但不恼,反而嘴角微微翘着,“一个女子,无婚无媒地对一个男人纠缠不休大献殷勤,确是不光彩。若这样还不能如愿,也的确有由爱生恨的可能。”
卫简啧了啧舌,叹道:“亏得早先太子陛下有惊无险,否则,不知京城里多少姑娘要被怀疑。”
沈舒南单手握拳轻抵在嘴边,掩住险些泄露的低笑。可身后的锦衣卫和捕快们却没这么客气。
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卫简最讨厌的就是徐洛兮这种人。
抚宁侯沉默不语,沈氏母女同仇敌忾怒目而视,徐大少爷躲在一旁装鹌鹑,其他两房妾室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
沈舒南瞄了眼现状,轻咳了一声,对卫简道:“卫千户,抚宁侯府怎么说也是朝廷册封在册的袭爵之家,况且二小姐又是琪贵妃和怀王属意的未来王妃,谨慎起见,咱们便将公堂暂时设在此处,如何?”
卫简眼角余光扫到跪在近前的徐清如身体僵了一下,佯装犹疑了片刻,点点头,“也罢,看在怀王殿下的情面上,便如此吧。”
徐洛兮闻言扬了扬下巴,丝毫没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