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杜芸娘缓缓抬起手臂,将手腕搭了上去。
要说这世上知晓最多内院秘辛,尤其是皇家秘辛的,非御医莫属。内院百态,又数皇帝的后院为最。因而,身为御医的头儿,太医院的老大,王掌院可谓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各种场面,是以,当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老封君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时,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室内的三个人,脸色反而数当事人杜芸娘的最为难看。
“老封君近日思虑过重,心绪波动过大,有动了胎气的征兆,好在不算严重,下官这就开个方子,一日服用三次,连服三日即可。”
杜芸娘的脸上血色全无,仅仅捏着手里的帕子,片刻后开口轻声道:“多谢。”
王掌院躬了躬身,收拾好药箱,深深瞪了卫简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室内一片寂然,空气的流动似乎都慢了下来,让人觉得呼吸愈发沉重。
杜芸娘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卫千户要如何处置本君?”
卫简笑了笑,“老封君您身份贵重,处置二字,末将实不敢当,一切自有陛下定夺。只是,在陛下决断之前,还请老封君暂时在内院安心静养。”
这是要软禁她?
此时争辩已无意义,杜芸娘看着卫简,问道:“你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辛嬷嬷可是在你手上?”
卫简点了点头,“不错。”
“她还活着?”北镇抚司的手段,杜芸娘自然知道,辛嬷嬷既然已经落到他们手里,能问得出她怀孕的事,其他事恐怕也已经一并曝露了。
卫简猜也知道她想确认什么,遂直白相告:“尚未与老封君您再见,她自然还活着。”
杜芸娘身形一晃,若非及时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桌子,人就得从椅子上栽下来。
“老封君身体不适,末将就不多叨扰了,稍后刘长史会送安胎药过来,还请您多加珍重。”杜芸娘如今的情况经不得太大刺激,卫简见好就收,起身离开了内室。就在他走出内室不久,就听到了一阵器皿碎裂的声音,看着刘福和思南急匆匆奔进内室的背影,卫简摇了摇头,径直走了出去。
“咦,王掌院,您怎的还在?”一出杜芸娘的院子就看到站在一株樟树下的王掌院,卫简嘴角噙着笑迎了上来,“这次劳烦您辛苦跑一趟,来来来,药箱我帮您拎着!”
打着皇上的旗号在南安王老封君面前耍,还不是事先跟自己通个气儿,这是嫌他命长是吗?!
王掌院狠狠瞪了卫七一眼,很不客气地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不必了,不敢劳烦世子爷!”
得,每次一喊自己世子爷,就代表这老头真生气了。
卫简脸上陪着笑,手上生拉硬扯地把人家的药箱给抢了过来自己背着,“您老别生气啊,事急从权嘛!而且,我也不是故意不跟您通气儿,实在是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孕。您不知情,最后就算我判断失误,她一怒之下告到皇上面前,那所有的错儿都在我一个人身上,跟您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王掌院抖着手指险些戳到他鼻子,“你,你但凭猜测就敢上门去验证堂堂一王府老封君的清誉,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你!”
王掌院在太医院供职三十余年,老实讲,见过不少作死的,但是像眼前这位,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作大死的。偏偏皇上还惯着,太子爷还宠着,家里更是纵着,当真是让人又羡慕又恨。
“我承认,我这回的假设是大胆了些,但求证也更加小心谨慎啊。”卫简厚着脸皮陪着笑,“说起来,我也是因为有您给我撑着,才敢这么放开手脚去干。”
“大胆了些?”王掌院只觉得自己的心现在还有些失律,“你这回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如果你推测错了,如果杜老封君没有被诊出有孕,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那时候,就算是皇上出面,恐怕也不能全须全尾地保下你。世子爷,老夫年迈体弱,您再这么胡来,老夫可当真要撑不住了!”
精神矍铄健步如飞,还年迈体弱,骗鬼呢吧!
然而此刻是绝对不能戳破真相的,卫简顺势虚心认错,“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不怕卫七认错,就怕他勇于认错。王掌院这些年来的经验总结下来,几乎百试不爽。
罢了,左右上面还有陛下顶着,随他作吧!
为确保万无一失,卫简将萧衍和周程都安排在了南安王府坐镇,加上有刘骥从内配合,卫简巡视了一圈,这才安心地回了府。
随着老太君的生辰临近,庆国公府愈发热闹起来,幸而文老太君喜静,接待女眷的事就由三个儿媳分担了去,因而卫简过来请安时倒也省去了不少应酬。
“四哥,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在老太太这里见到卫彻,卫简大喜过望,忙不迭迎了上去。
卫彻拍了拍他的头顶,笑道:“下晌刚到。两年不见,你竟长高了不少!”
卫简少时在大伯身边长大,与四哥卫彻关系最为亲厚,现下见他的气色较上次回来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