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赶紧敲门道:“老爷,六小姐来了。”
景秀眼神微动,接着听到傅正礼道:“进来。”
川连轻声嘱咐道:“老爷情绪不稳,六小姐多劝着些,自从太太病重后,老爷近来苍老了不少,六小姐可要好好说话。”
景秀自然明白,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的窗帘未开,使得室内光线昏暗,还有些压抑,穿过围屏,看到傅正礼落寞的背影,她喉咙一痒,咳嗽一声,干涩地唤道:“父亲。”
傅正礼安静坐在傅正礼床前,听到景秀的声音,沉缓说了句:“起这么早,昨晚睡了吗?”
听得出是随口一问,并没多少情绪追究过问,想来是正烦恼景沫的事,无暇顾及她。
景秀小心翼翼回禀道:“昨夜父亲和大姐姐离去后,碰到祖母,祖母一看到我,以为是我姨娘……”站在傅正礼后头,见他身子一震,她继续道:“祖母好像神智不清,跑上来就伸手掐着我脖子,还说要杀了我……我挣扎着,不小心把祖母推到在地,所以就留在那照顾一晚。”
边说着,边瞅着傅正礼越来越僵硬的身子。
她曾经试探过傅正礼,询问陷害娘的人是谁,傅正礼却咬牙不肯道出。
可她却不知道,傅正礼既心里知道真相,但他要维护的那人到底是霍氏还是老夫人呢?
正文 第一五四回 代掌家务
内室里,傅正礼穿着纻纱云雁补子的绯袍,坐在霍氏床前的黄花梨螭纹靠背椅上,右手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脸的上半部分,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整个人笼罩在阴暗中,尤显落寞。在听了景秀那番话后,面色变了变,须臾才沉声道:“你祖母精神有恙,是多年的老病。你人没事就好。”
景秀听了暗叹,还是不肯跟自己说娘的事?
傅正礼放下手,神色已稍稍弛缓,看了眼安详躺在床上的霍氏,转过身道:“我打算把沫儿送到她京城外祖父家去,你觉得怎么样?”
景秀心头一震,是决定了,还是找她商议?
“沫儿年纪不小,亲事一拖再拖,她几个妹妹都嫁了人,再留在家里,总会让外人道闲话。太太病重,她的亲事没人做主,把她送到京城去,天子脚下多的是王侯显贵之家,那些个后生也多有才能,总比滁州眼见狭隘了,都不如她意。送到她外祖父家,让她舅母帮着张罗亲事。”
景秀一气听完,敛下惊色,既然都已经想妥了,又何必找她商量呢?
许是怕景沫不肯去,才与她决议?
看得出傅正礼很反对景沫喜欢傅四爷,才急不可耐的要把景沫送到京城?到底傅四爷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让傅正礼这般反对呢?
眼下,她却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倒是觉得让景沫去京城,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主意。她原本想让傅正礼同意修建家庵,等他见了景沫喜欢傅四爷后,为了断掉景沫念想,会送她去家庵侍奉为霍氏祈福,如此则能避免再与傅四爷见面。
没料到傅正礼更直接,会把她送离滁州,还让霍氏娘家人给景沫择亲。
傅正礼看景秀不说话,抬起脸问道:“你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怎么想?”
外头天色渐渐亮了,有明亮光线从窗扇中照进来,傅正礼抬头的这一瞬间,景秀才看清他鬓角已生出几缕白发来,脸上皱纹纵横,竟苍老了许多,那儒雅中的勃勃英姿荡然无存,就像快五十的老头。
火石电光中,景秀这才意识到:这个父亲,已经老了!
他从前不管理内宅中事,现在家里大小事他都要过问,外头的家产他也要核对账目,他要撑起整个家,还要操心她们女儿之间的事,能不苍老吗?
蓦地,她心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东西涌上,轻轻地蹲在了黄花梨螭纹靠背椅旁,把脸伏在傅正礼的膝头。
便是从前他对不住自己,但如今她回府后,傅正礼想要弥补的那份心,她早有感受。既然娘的死因已经查清了,她也是该放下对傅正礼的偏执。
“父亲。”她话语柔软的唤道,从前她喊他父亲,只是装装样子,没有用心真诚的喊过,因为心底觉得他有负于娘,抛弃自己,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
而如今,她却也想如其他女儿一样,真正的依赖这个父亲。她厌倦了时时刻刻地戴着个假面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无时无刻都得去揣摩他的心思……她想把自己当成他的女儿,一个真正的女儿——不用隐藏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