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墨般浓重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只有条小径尚在微光的照耀下蜿蜒向前,但那光芒岌岌可危,好似随时都要寂灭。伊蔻便在这小径上疾奔,他感到压抑痛苦,整个人犹如被情绪推动向前的战车。那情绪既有愤慨、不甘,亦有惶恐、迷惑,它们从内部撕扯他,让他失控。最后,他来到了路的尽头,有个熟人正站在面前。
“你要杀了我吗?我期待着。”
克鲁利的声音剥夺了伊蔻最后的理智,他蓦地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朝前捅了过去。刀刃切开柔软的组织,温热的血液随即沾到了他的手上。
伊蔻喉咙哽住似的说不出一个字,令他诧异的是,面前的那张脸却毫无痛苦之色,克鲁利甚至给了他一个宠溺的微笑。这笑令他作呕,这笑又似魔法般把克鲁利变成了另一个人。
“伊蔻?”
伊蔻惶恐地往后退却,他看见自己刺的那刀变成了在同胞身上蔓延的裂痕,而那位同胞便拖着逐渐瓦解的身躯一步步地逼近他。
“前任死亡,继任者填上……”那人说道。他的体内仿佛被深渊占据,伤口里流出的尽是黑暗。
伊蔻被这支离破碎的躯体骇得心脏狂跳,他又想后退,可背脊竟抵到了墙壁。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一阵钝痛忽然从心口处传来,那真真切切的痛楚帮他甩脱了梦魇。他意识到自己其实躺在床上,他又战栗着深吸了口气,这才睁开了眼睛。只见一扇窗户正对着他的面孔,日光透过纱帘映到了屋内,挂在窗边的吊钟则在嘀嗒作响——那吊钟顶端雕着飞鸟,伊蔻记得杜蒂就因为这个造型才选了它作为他的“生日礼物”。显而易见,他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怎么回来的?”伊蔻一边揉按心口一边想着。他记得他同阿斯图特在聚居区的酒馆见了面。那人拉拢他不成便谈起了枢纽会和暗灵的合作。之后,那人又提到了魔术。
伊蔻忽然记了起来,阿斯图特曾诱导他使用揭幕者的能力。那时,他正准备离开客房,阿斯图特却突然起身挡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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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伊蔻顿住了步子。
“其实我有桩私事想请你帮忙。那个戏法……我本打算在孩子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个惊喜的。”
“你不会要我指点戏法吧?恐怕这事我无法胜任。”
“不,其实是我跟孩子失去了联系,这也怪我常年忙于买卖,他母亲误以为我厌弃他俩,带着他不辞而别了,我想知道他的下落,又不能惊动那个正在气头上的女人,还有谁比揭幕者更胜任这件事呢?作为回报,我会给枢纽会提供一个可靠的线人,没准她会成为你今后的帮手。”
伊蔻沉默了片刻,他见阿斯图特的眼里流露着不似作伪的焦急之色,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给我个能记认孩子的东西,画像或什么。”
阿斯图特松了口气,他向伊蔻伸出了右手,手里摆着枚金币。
“钱?”伊蔻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他伸手取走那枚金币,上面粘粘糊糊的似涂了层油脂,想来,阿斯图特正是用这个方法把金币粘在手背上,变出了之前的戏法。他又前后翻看金币上铸的花纹,但根本找不到丝毫特殊之处。
忽然间,伊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抬头瞧向阿斯图特,只见那人的面孔像正在融化的冰雪,而整个房间也在跟着融化。
“欢迎来到梦行者的世界。”阿斯图特突然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伊蔻便觉得现实彻底崩塌了。又过了一阵子,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商铺,有个三、四岁的孩子正背对着他朝窗外张望,而他自己则跟定住似的动弹不得,连转个眼珠都不行。
“我在哪儿?”伊蔻大声问道。
趴在窗台边的孩子对他的喊话毫无反应,而阿斯图特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响起。
“在我梦里。”阿斯图特说道。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儿——我的孩子被掳走时,我梦到了这里,他们看不到也触不到我,可我也动弹不得。”
“你是说,你梦到了现实发生的一幕?现在又让我陷入同样的梦境?”
“嘘!仔细看!”阿斯图特提醒道。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林德赛!林德赛快跑!”
那声音让孩子的身体一僵,接着,他一下子转向了伊蔻。伊蔻见孩子那琥珀色的双眼瞪得浑圆,正想说点什么,有双手忽然从他的胸前伸出,把孩子拽向了他。蓦地,那孩子穿过了他的身体,屋里再无人影!
“现在该你出力了,揭幕者,你看见那人的手了,告诉我,那是谁,是谁绑架了我的儿子?”
阿斯图特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然而他的这番话却如不可违抗的命令,伊蔻的意识一下子从梦境延伸了出去,他的视线穿透虚幻和真实的道道阻隔,直飞目标。这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心跳失率,当他最后报出一个闻所未闻的人名时,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阿斯图特最后说了什么鬼话,他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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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到这儿,伊蔻不禁瞧向了手心。那枚戏弄人的金币早已不在,只有股药味还残留在他的手里。而一想到自己竟被暗灵的异能者催眠,又被驱使着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