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王派势微,谢相一脉定不会错过机会请立太子。王爷走这一步岂不是为时已晚?”
“只要陛下健在,一切皆有变数。”殷元昭说完就收音不言,兀自望着壁上的万里江山图。
昨日天阴云滚,正适合对炉烹茶。
他闲来无事,摆了棋盘独自对弈。傍晚时分,魏安前来禀报:“王爷,季太傅来访。”
季乾光不等他应声,径自步入房中,笑道:“老夫不请自来,王爷莫怪。”
殷元昭躬身一礼,道:“先生言重。”
季乾光在他对面坐下,对着棋盘细细参详,一边说道:“王爷好雅兴。”棋盘上黑子肆无忌惮的张开大模样,白子只捞的边角之地。但随后寥寥数手,白子便攻势尽出,黑子占地太广,只能守住一方,再难屠龙。季乾光对着棋局,脑中不断演示来回棋路。如今局面,应是白子在胜负快定之时,错招一步,黑子瞬时逆转,形成现在的势均力敌。
“不过消遣而已。”说罢就要捡起棋子放入棋笥。
季乾光拦住他的手,持白子下在中腹,放弃右上三子,棋盘上局势骤然变化。他捋着长须道:“不如让老夫与王爷下完这局如何?”
殷元昭本就无事,季乾光棋艺精湛,能对弈亦是幸事,因而将注意力凝聚在棋盘之上。方才季乾光一手可谓是自断一臂,但再来一步,便可盘活白子形成虎踞之势,使之反败为胜。
殷元昭举棋若定,堵住他进退之路。
季乾光定睛一看,哈哈一笑,道:“是老夫败了。”他点着棋盘意有所指:“此番才符合时局啊。”
殷元昭听他言中有意,道:“若有我效劳之处,先生不妨直言。”
季乾光笑道:“王爷真乃爽快人。也罢,老夫今日是来做说客,成与不成就看王爷之意了。”
殷元昭不明,就看季乾光从怀中掏出几张宣纸递给他。他双手接过扫了一眼,却是锦州的策对。文中言道锦州非特例也。以小观大,枉顾朝纲绝非锦州一地。若只查办几个贪官污吏,不追究根本,只会是本末倒置。又提及锦州之祸,责在宰相和中枢。对上,未尽奏报之责,对下,不承监督之事,时日一久,陛下不知京外,州县未免慵懒,肆意妄为。若要政清人和,必须于吏治上下功夫。一是广开言路,民怨有路可诉;二是重典治官,法不容情;三是增开恩科,选拔良才,避免世家大族把持朝政。
季乾光慢悠悠地撇了撇茶盖,不忘注意殷元昭的神色,见他将文章搁在桌上,意味深长地问道:“王爷觉得如何?”
殷元昭问道:“先生意指……”
季乾光手指沾了茶水,慢条斯理地写了个“苏”字。
殷元昭不意竟是他,半晌才道:“为时已晚。”
季乾光抹平水迹,不赞同道:“即便立平王为太子,只要陛下还在,废立不过朝夕。”
殷元昭双眸平静无波,沉默了许久才道:“先生好大的口气。”
季乾光又问:“王爷可想过为何陛下迟迟不立太子?”
殷元昭看了他一眼,老生常谈之言。不止上京,只怕各州县日思夜想也是为此。先太子逝去三年有余,储君迟迟不立,这才搅得王谢两党争夺越发激烈。
“陛下立国,靠的是世家大族。然而多年以来世家枝繁叶茂,陛下心忧皇权削散,平王、魏王皆是背靠世家,立了一人,王谢势力失衡,朝局不稳。其他人势力不及,幼主被欺更是糊涂。”
季乾光摇摇头搁下茶盏,又道:“如今王弱谢强,若仅仅为平衡势力,何不立魏王,以此辖制。”
殷元昭语塞,季乾光叹道:“王爷是当局者迷呀。”
“还请先生明示。”
“老夫当年在宫中讲学,曾提及前朝太宗皇帝立太子一事,王爷可还记得?”
殷元昭点点头,季乾光因他外祖父曲晦的缘故,对他多有照拂。如今旧事重提,他回忆起当年司成馆种种,冷淡地道:“先生教诲,铭记于心。太宗皇帝先立长子,因太子顽劣不堪被废。后欲立嫡三子,该子文武双全,只容不下兄弟。在朝臣复谏下,才立六子为太子,六子性情温和,以保全其他儿女。”他说完愣住,不可置信。
季乾光见他一点就通,继续道:“世家大族故是其一,老夫旁观多年,此因也不容忽视。先太子性情温和有礼,又不受世家大族牵制,当为最合适的人选。平王、魏王的心思,陛下难道不明白?”见他仍有些懵懂,又道:“我听闻陛下曾有意将金锦的女儿嫁入王府?”他顿了一会,“王爷不该拒绝。”
“若是本王都保不住自己,怎能寄托他人。”
季乾光呵呵一笑,道:“王爷之能,老夫绝无二话。只是还有一点,王爷也不能忘啊。”
殷元昭抬眼望去。
“平王、魏王跌脚绊手,朝中过半是他们朋党,王爷所求的太平盛世难成。”
“我有一言请问先生。”
“王爷但讲无妨。”
“今日王谢当政,明朝苏家掌权,世家大族循环往复,该当如何?”
季乾光道:“王爷担心之事,正在于人才择取一途。科举兴起数十年,虽然选拔良才有奇功,但也有弊端。科举考试本为选拔人才,考生卷宗却为公开,中途便有许多操作余地。再者,每每科考之前,考生投名行卷之风盛行,未免不公。”
殷元昭颔首,这也是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