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搀扶着我于亭中坐下,我环顾四周,入眼的尽是佳木成阴,团花似锦。然而到底是入了秋,不少树木上的叶子已经有了枯败的势头,金黄色的叶片挂在树梢上,一阵风吹过便是一阵金雨纷纷。路旁的花更是开过了极尽荼蘼的颓败,一朵朵耷拉着脑袋,再无力撑起它们的娇艳与妖娆。
我忽听见身后“扑通”的一声,转头见是一条锦鲤,正围着亭边张嘴吐着泡泡。曾几何时,我还与二哥还在夏府碧池边的环翠亭里一起投鱼食,引得满池的锦鲤争相跃出水面争食。我低下头,望着那条孤零零的锦鲤,只觉鼻头酸酸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你说,鱼会哭么?”我喃喃地问清吟。
“鱼是没有眼泪的动物。”清吟沉默了许久,方又道:“即使它们会哭,也没有人能看见。”
“那么当她们悲伤了怎么办?”
“听说鱼的记忆是短暂的,这一瞬的悲伤,也许下一瞬就忘了呢?”
听得清吟的回复,我淡然地笑了,不再言语,只抬头往更远的地方望去。当我的视线触及池塘中央的时候,我忽地怔住了。
微波涟漪间,一道淡紫色的清影正随着水波缓缓地浮动。月出苑的莲花都已经凋尽了,却未料到想到御花园的睡莲竟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全展开了,露出了中间嫩黄的莲蓬,荷香淡淡,清雅宜人,仿若仙女临世。
我心念微动,起唇吟道:
“陆上百花皆尽凋,芙蕖潭畔竟无颓?
常言碧影依红粉,谁遣荷风对柳垂?
岂堪婷盈淤里伫,恁得身染池泥回?
世人皆道莲无垢,可解莲心苦为谁?“
“月儿?”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声,我转回头来,一道明黄之色耀得我眼前恍惚,我慌忙跪下叩首道:“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半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我将头低得很低,生怕与他的目光相对。
“你是……庄美人?”皇上犹疑地问着,转而又摇摇头改口,“不,不!是安嫔么?”
我磕了个头恭谨道:“臣妾乃玉晚宫夏氏。”
“唔……原来是夏贵妃啊!平身吧。”
我仍未从惊慌中走出来,战战兢兢道:“谢皇上。”
谁料闻得叮咚一声,低头方知是我腰间挂着的玉佩掉落了下来。我大感窘迫,当着皇上的面捡又不是,不捡又不是,正在我两难之际,皇上已走上前将玉佩拾了起来。他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着,就在他看清了玉佩的模样时,眼底的神色顿时波澜汹涌,瞬息万变。
过了好一阵,只见他容色苍白地笑着,问道:“这枚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实话答到:“乃入宫前家母所赠。”
“你……她……难道是她……”皇上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语无伦次地呢喃道,“那么说来你竟是……不!不要这样!月儿……我……”
我见着皇上失态至此也乱了方寸,只得轻轻唤道:“皇上……”
皇上猛地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停顿了良久,问道,“方才那首诗可是贵妃所作?”
“只是臣妾一时心念所动,小家劣作,登不上大雅之堂……”我在脑海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换上了妍颜,莞尔淡笑,“臣妾不才,有辱圣听,请皇上降罪?
“诗为心声,有心才有诗,不也正如你所说,心念所动?”皇上于亭中的椅子坐下,又道,“方才隔得远,好些词句未曾听清,贵妃可否再念一遍予朕听?”
我依言又吟了一遍,刚吟完最后一个字,皇上即刻拍手朗笑道:“妙哉,妙哉!”
我低头巧笑:“臣妾才疏学浅,让皇上见笑了吧?”
“不,不!你这一首《问莲》问得有趣,也发人深省。”皇上道,“人们赞赏莲花多半只因其‘出淤泥而不染’而将其供作圣物,更有人只将其看作是一种景物,甚或点缀,因而注定与淤泥、垂柳相伴了。你的问莲,确实问出了新意,问到了点子上,让人深省。‘岂堪婷盈淤里伫,恁得身染池泥回?’面对世俗偏见说得理直气壮,也为最后的发问作铺垫。最后一句‘世人皆道莲无垢,可解莲心苦为谁?’确实大多数世人看的都是莲花表面的风姿与洁净,却很少有人关注到莲的内在。所以你的这一问问得大义凛然!有力!痛快!足以让天下众多的文人墨客瞠目结舌!”
我完全未想到,我随口吟诵的诗句会得到皇上如此高的赞赏,一时无言,只低头道:“皇上您谬赞了。”
“不,你是个有才情的女子,朕不会看错。”皇上和颜悦色,笑道,“可愿让朕也出一首诗,且看你能不能解出其中的深意?”
我巧笑嫣然:“臣妾愿以一试。”
皇上远远望着池心的那朵睡莲,缓声吟道:
“晓约浦影绘红妆,半淡花颜素雪裳。
细蕊依依溢芳远,柔瓣脉脉染衣香。
翩然仙子凌波舞,窈窕西施皎月装。
不逐百芳妖媚色,独濯清漪水中央。”
我沉吟一阵,豁然开朗:“皇上次诗所言的,可是莲的四赏?”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贵妃不妨说来听听。”
“古人云,‘茗赏者上也,谈赏者次也,酒赏者下也’而今人赏莲,已少有茗赏和酒赏,多以静观为乐,故有‘静观万物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