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伽罗陪同李娥姿去西市取玉簪,待取到玉簪后,伽罗方细细地看起来那玉簪。
这是一支岫岩碧玉簪,簪身通体为湖水绿,色深且无暇,扶挲起来细腻温润。簪头为莲花样式,花下刻有一个“娥”字,雕刻手艺极其精细,若非仔细看,宛若映衬莲花的荷叶。
美中不足,便是簪身断裂两半,用金箔镶嵌在了一处。宝髻佩玉簪,缀得黄金伴,也是衬得起李娥姿的倾城容貌。伽罗抬眸看了一眼满面心疼的李娥姿,想令她欢心,“娥姿姐姐,我记得觉哥哥曾送于我一条岫岩碧玉雕磨成的锦鲤,回去后我取了来,重新给你打磨一支这样的簪子罢。”
李娥姿摇了摇头,“世子送于七女郎的碧玉锦鲤必然优于我这支玉簪的玉色,但这支玉簪是婢女唯一带在身侧的娘亲所给予之物,如今娘亲已不在世,这玉簪于奴婢而言,意义非凡。”
伽罗即刻知晓这支玉簪对李娥姿的重要性,本想令她欢心,却见她有些惊慌之意,忙宽慰她道:“娥姿姐姐不必害怕,你好好珍重这支玉簪便是了。”自阿史那步离之事后,李娥姿便变得事事宛若惊弓之鸟,令伽罗不得不言语行事都存了一份小心翼翼。
刚出西市,伽罗看到一骑马的华服女子正在挥鞭鞭打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百姓,双环髻上所簪金步摇剧烈地晃动着。只看得那女子背影,伽罗便一眼认出了她中山公宇文护的女儿宇文蝶影,因宇文护是宇文大冢宰的亲侄儿,又因战功封得中山公,故宇文蝶影在长安城中也是无人敢招惹的女郎。
冬日里流浪于长安城街头巷尾的穷苦奴隶,可穿得一旧衣蔽体已非易事。此男子身上棉衣已被鞭打得四分五裂,缠团的棉絮散落在地上,被宇文蝶影所骑骏马践踏着。那男子面上也挨了一鞭,血泪模糊着,跪地苦苦哀求着饶命,而宇文蝶影却没有停住之意。
李娥姿扯了扯伽罗的袖袍,小声道:“七女郎,老爷叮嘱过您,让您不要同蝶影女郎起冲突。今日就咱们两个人出门,韦谌护卫和达奚震护卫皆不在,蝶影女郎身侧可是带了六个随从护卫。”
伽罗怒目道:“你没看到那人已被她打成何种模样了!她就算带六十个护卫又如何,他们还敢把本女郎怎样!”她言毕,已扬鞭策马行至宇文蝶影身侧,一鞭抽在宇文蝶影的马鞭上。
醉心于打人的宇文蝶影猝不及防,手中马鞭应声落地。她瞠目看向伽罗,反应过后,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呢!”
伽罗冷笑回去,“宇文蝶影,我瞧着满鲜卑族的女郎也没有你这么大胆愚钝的,敢青天白日的随意殴打百姓。”
宇文蝶影从随从护卫手中接过方才落下的马鞭,不屑道:“一个南朝掳掠来的汉人奴隶,敢惊了我的马,我打死他又能如何!莫说整个长安城,就算整个魏国,谁会为了这样一个卑贱的汉人奴隶对我如何!”
伽罗看到李娥姿眼眸中逝去的怒意,下马扶起了那男子,从随身荷包中掏出了六枚“五铢钱”?,“你赶快走罢,这些钱你拿着去西市寻一个大夫瞧一瞧身上的伤。”
“你敢走!”
宇文蝶影扬手便又要对那男子一鞭,那男子许是被打怕了,双腿一软,恰巧躲过去了那一鞭。
却不曾想,那一鞭正好打在伽罗左面颊上。伽罗双环发髻上的步摇金簪散落一地,因发饰与发髻分担了那一鞭的力道,她左面颊上的伤痕并不严重,却也留了一道血痕,皮开肉绽,往外渗着血。
众人皆是一惊,李娥姿手脚笨拙地从马上下来,掏出帕子为伽罗擦着面颊上的血,担忧惊慌道:“七女郎,咱们快回府舍去罢!让管家命人去未央宫请御医来!这要是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
伽罗只觉面上一阵火辣的疼痛,又看到李娥姿帕子上有血迹,不免怒火中烧,扬起马鞭便要朝马上的宇文蝶影打去。当她鞭子将落时,看到了从一旁路过的杨坚,便立即止住了。
宇文蝶影正闭目等着伽罗回打自己,自己打伽罗那一鞭本是无意为之,却无法同独孤信和宇文觉交代,自己阿父也不会轻饶了自己。若伽罗能打回她一鞭,她便不用承担罪责了。
“普六茹坚!”
宇文蝶影等了片刻,明明感觉到了鞭子所带的冷风,却不见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又听得伽罗一声“普六茹坚”,立即睁眼向四周看去,果真看到了杨坚策马而来。
早在杨忠攻克江陵后,杨坚便因父功被授予骠骑大将军一职。此刻从未央宫策马回府舍的他身穿铠甲,无了轻裘缓带的文人温润fēng_liú之姿,取而代之的是威仪风姿。
宇文蝶衣的眸光停驻在杨坚周身,随他移动许久,直到他紧勒缰绳,方回神。
杨坚从马上跃下,拱手向伽罗一礼,“不知七女郎唤在下可是有事?”
伽罗握了一下李娥姿的手,李娥姿即刻会意向杨坚道:“我家七女郎见蝶影女郎欺辱无辜百姓,本意上前制止,却不曾想被蝶影女郎伤成了这般模样。我家女郎出府舍时,并未带随从护卫出来,请普六茹郎护送我家女郎回独孤舍。”
杨坚眸光随李娥姿扫视了一遍宇文蝶影所带的六个随从护卫,拱手回道:“在下职责所在!”他把伽罗的马牵来,示意她上马。
听得杨坚所穿铠甲摩擦的响声,宇文蝶影面红耳赤地反驳道:“独孤伽罗,我只是打那奴隶时错伤了你,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