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纤月照拂沉香阁庭院,伽罗伫立于梅花树下,身影孤零的惹人心生怜意。她身上所披胭脂红披风与簇簇红梅相映成景,心底却一片忧愁凄然。
阿父已不似前些时日般认定自己夫君人选为觉哥哥,听阿父今日的话语,他对皇权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热忱。可宇文伯伯的步步紧逼已令阿父不得不为独孤一族开始筹谋,以求安稳延续。
恍惚间,伽罗有些怪责自己的阿父,为何要令她懂得如此之多的朝堂政事及人情冷暖。若她只是识得几个字、读得几卷书的女子,便不必如此替阿父忧心。仪仗着阿父、阿母对自己的疼爱,无所顾忌地求他们成全自己与邕哥哥,日后随夫离开长安城,自此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亦是一大幸事。
可今日,她不得不替阿父考虑。身为阿父的女儿,若不嫁于觉哥哥,宇文家族已有了菱罗阿姊与其长子联姻,那阿父无需再有一女嫁给邕哥哥。
如此一来,自己只能嫁于一个阿父需要笼络的家族,为阿父添一虎翼,门阀士族联姻,再次巩固独孤家的地位,方能令独孤一族安稳繁盛地延续下去。
当院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伽罗听着声响看向了院门处。
她一回来便知晓了李娥姿不在府上,不免心生困惑问李娥姿道:“娥姿姐姐,你去了何处?”
李娥姿未想到伽罗今日回来的如此早,不免心下一惊,脱口而出早已想好的应对之词,“我娘亲送给我的玉簪断了,我到街市中找玉匠看是否能镶在一处。”
那碧玉簪是李娥姿最为珍爱之物,伽罗从梅树下走向立于院门处的李娥姿,宽慰道:“宫中的玉匠师傅手艺很好,你把东西交给我,我找他用金箔镶在一处。”
李娥姿忙摇头道:“不劳烦七女郎了,奴婢已经交于西市的一位玉匠师傅了,过两日便能取回来。若七女郎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先回房了。”她心虚地垂首绕过伽罗朝自己所住的屋子里走。
“娥姿姐姐,你可还在怪我?”
伽罗开口唤住了李娥姿,李娥姿虽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看她。李娥姿双眸中倏地滚落两滴泪珠,声带哽咽道:“奴婢不怪七女郎,也怪不着七女郎。七女郎是娥姿在北朝的亲人,娥姿又怎会怪自己的亲人,只是奴婢想要怪的人却不能把他如何······”而所爱的人此生已不能再嫁于他为妻,李娥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中,却再也落不下泪,情感中只剩了不得不承受的绝望。
伽罗听得娥姿并不怪自己,急走了几步绕到她面前,扶住她双肩允诺道:“娥姿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待你嫁人时,我会让阿父亲自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若他敢言语你半句,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李娥姿拽着伽罗的衣裙跪了下来,声带惊恐地哀求道:“七女郎,您若是真心为奴婢好,就让奴婢伺候您一生罢!奴婢此生不会再嫁人!若您真让老爷为奴婢寻一门亲事,那当真是等同于杀了奴婢啊!”她浑身颤抖,伽罗既已出此言,若不早早阻止,日后定然会做得出来。
伽罗被李娥姿的惊恐哀求弄得惊慌失措,忙道:“娥姿姐姐,你快起来,你说什么,我便依你什么即可!你快起来!”
冷静片刻,李娥姿借助着伽罗手腕的力量起身,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弯起唇瓣浅笑道:“这许多天,奴婢不跟随在七女郎身侧伺候着,心里当真是不好受。”
伽罗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厌烦了我呢,每次唤你,你都称病不出。害得我每次都只能与韦谌、达奚震出去,身边没了你,我也很不习惯。”
李娥姿半蹲下去为伽罗展平刚刚被自己抓皱的衣裙,笑道:“只有主人厌倦奴隶,奴隶岂敢又岂会厌倦主人。”
伽罗把李娥姿扶起来,二人握手相视一笑,晚风骤起,吹散了几日来缠绕于二人间的阴霾。
愁绪缠心,伽罗很晚才沉沉睡去。次日一早唤她起床的婢女,皆被她呵斥着噤声。
日升三竿之时,沉香阁的抚琴、丝绢两个婢女跑进伽罗卧房,李娥姿阻拦她们不及,伽罗已被她们惊醒。
抚琴与丝绢本是鲜卑女子,虽被伽罗赐了汉族女子的名讳却学不得李娥姿半点端庄仪态,“七女郎,大女郎回来了,今一早同宇文大将军一起回的府舍。”
伽罗睡眼蓬松,却被惊得一激灵坐了起来,“大阿姊与姐夫现在在何处?”
抚琴抢先答道:“二人正在给夫人请安问礼,是夫人要请您过去呢!”
伽罗起身,随意穿了一套衣裙、披上披风便疾步朝外走。刚进卧房门的王傅母一把便拖住了她,不满道:“夫人怕七女郎是这种模样去佩瑶阁,特意让妾身来盯看着七女郎梳妆。”
伽罗嘟了嘟嘴,不情愿地被王傅母拉到了梳妆台前。李娥姿、抚琴、丝绢三人立即上前为伽罗洗面、傅粉、涂抹胭脂、画眉唇、挽发髻、换衣裙。
待收拾妥当,李娥姿去拿披风与汤媪时,伽罗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把李娥姿与王傅母远远甩在了后面。
宇文毓昨午后到了长安城,先去见过自己的大君后,今一早便带着独孤菱罗前往独孤舍请安问礼。当在佩瑶阁向崔氏请安问礼过后,崔氏留了独孤菱罗与郭氏话家常,宇文毓便随着独孤信前往书房闲谈。
待听得独孤信要留菱罗在独孤舍住上两日时,宇文毓恭谨着从命,又与独孤信简单谈了谈陇右的民情便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