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而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喧嚣。
王国看到四面城门上的卫灯都熄灭,这才从府邸起身,他披盔挂甲,在数名心腹家将的护卫下乘马向北门开去。
周围在夜色笼罩下黑压压一片,街道空旷冷清,只听到马蹄敲击地面“嗒嗒”作响,回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王国一行人很快来到北门,他翻身下马,贴着不算高大的墙根朝城垣走去。
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掌去摩挲城墙粗糙的表面,墙面凹凸不平,尖利的石子硌得手掌很疼,让他有种微微的惬意。
太守府外,黄衍手持大刀,一马当先,飞脚踢开府衙的木门,闯将进去,屋内的情形却教他大吃一惊。
屋内几案上点着数盏油灯,却空无一人,油灯里的残油甚多,说明点燃没多少时间。
黄衍强自镇定心神,率众又冲入其他几间屋子和后面的厢房,两处也都空空如也。
黄衍运足了力气,此时却扑了一个空。
他倒提着大刀,面色阴沉地从厢房里走出来,旁边几位亲随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问他该怎么办。
黄衍沉吟片刻,说道:“去太守府!”
傅燮很显然是听到风声,先溜走了。
这虽然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但也未出王国的意料,以傅燮在冀城的耳目,让他完全不知情是很难的。
对此,王国也准备好了应手。
捉大放小,只要控制住傅燮的亲眷,加之四门封闭,傅燮纵然才智过人,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大事将城,攻守易位,取他性命便如探囊取物。
黄衍传下命令,令麾下的人马立刻跟随着他,朝着太守府跑去,这时候,他的一名心腹忽然心生警兆,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路面,然后抬起头来对黄衍道:“大人,似乎有大队骑兵朝这边来了。”
“胡说,冀城全是步卒,那里来的骑兵?”
“是从北面来的。”那心腹急得上蹿下跳。
黄衍皱起眉头,府衙正北是永乐门,位于青龙大街最北端,若有骑兵疾驰,必是通过永乐门直直南下。
按照计划,永乐门应该已被姜叙控制,他抬头望去,发现北方门上的卫灯确实换成了火把,说明姜叙已经得手,心中疑虑更重。
汉军的动向,没人比他更清楚,距离冀城最近的楚枫,如今驻扎狐槃山与俄何烧戈对峙,断然赶不回来,其他部队别说支援,本身就自顾不暇。
出于谨慎,黄衍还在今天清晨以巡逻的名义,带着人在冀城周围转了一圈,未发现任何有汉军返回的迹象。
这一支骑兵,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奔雷,时间已经不容黄衍思考,他的主力部队仍旧簇拥在府衙外面的大道上,没有任何抗冲击的准备。
黄衍情急之下,冲到道路中间,挥舞着大刀吼道:“快闪开!闪开!”
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纷纷转身,有的左转,有的右闪,一时间队形变得更加混乱。
马蹄声骤然大了起来,黑暗中骤然跃出无数的骑兵,高大健硕的马身挟着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黄衍的队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腰眼上。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十几名士兵被生生撞飞,闷哼着摔在地上或墙上。
青龙大街上一时大乱,陡然受到冲击的步兵们一下子全蒙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大部分人要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要么凭着直觉朝两侧闪避。
完成第一次突击的骑兵们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将长矛平斜伸出去,借助着奔马的速度,将那些侥幸向两侧闪避的士兵挑中,蓬起无数朵血花。
一名士兵被一匹骏马撞翻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胸膛,整个人哀嚎着被矛尖挑起到半空。
直到长矛承受不了重量“喀吧”一声折断,他才重新跌落到地面,随即被几只马蹄踩断了脊梁,彻底没了声息。
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这条大街本来就不算宽阔,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步兵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骑兵,更显得拥挤不堪。
骑兵们似乎无穷无尽,前队刚刚冲破阵列,后队又旋踵而至,惨叫声和马踏骨裂的声音混杂在一处,青石路面涂满了鲜血、尿液与脑浆。
敌人的指挥官似乎没打算采取什么战术,单纯要凭借骑兵的冲击力来将这支部队反复践踏。
“退开两侧,结阵举矛!”黄衍声嘶力竭地喊道。这里是城中,不是平原,街道狭窄,骑兵的优势很难施展开,如果把现有兵力组织起来,依靠步兵在城内的灵活优势抵抗,未必不能一战。
可惜在混乱中,已经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里大部分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叛乱的原因,盲从之人必定茫然,所以在遭遇挫折之后,士气下降极快。
在骑兵接触的一瞬间,这些士兵就彻底崩溃了,有人扔掉武器,转身就跑;有人索性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惨号;甚至有人拼命翻越街道两旁的围墙,试图躲到房屋里去。
这队骑兵大概是接到了死命令,从进入永乐门起就开始直线加速,把整条青龙大道当成了原野。
这些疯狂的家伙完全不顾青龙大街低矮逼仄的房屋,只是一味催促坐骑狂奔,不止一名骑兵在冲锋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