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贾敬处处设计着陷阱的话,贾代善硬是撑着一口气,煞白着脸庞,呵斥走乌压压的一群人,留下贾敬,直入重点,开门见山,质问:“贾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就是老子嫌你们槽心烦的要死有没有?老子为什么要是族长?为什么要有你们这偏心眼的亲戚?为什么站错队了还不跟老子一样夹起尾巴来做人?为什么?为什么?!
三清,带我走吧!
暗敛下心中的不耐,贾敬对于这个靠着战功平袭国公的叔叔还是有些敬畏之心,即使这颗心早已被磨损的差不多,“叔父您说笑了,我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舔着老脸求得恩侯妥协一番,这事闹出来,人心惶惶,整个贾家都会毁了!”
“那个孽子!”贾代善见贾敬毕恭毕敬却不卑不亢的模样,有心想指责贾敬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乃是族长,饶是比他低了一辈,但是族长。
他当初压根来不及把这件事按死在荣国府内,若是在荣国府里,就算贾赦知晓闹得天翻地覆,他狠狠心……眼眸缓缓一闭。近日种种,连番发生,竟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浑浊的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斜睨了一眼贾敬,贾代善接道:“真有你说的这般好心?过继的前提不是贾赦,而是处置婆媳,用爵位吊着政儿,贾敬,你真不愧是勋贵中中举的头一人,三言两语间便蛊惑人心,好算计!”
贾代善躺在床上,靠着软榻,忍不住咳咳,面上一片愁苦。他能历经两朝,从战场厮杀活到庙堂之高,作为开国元勋后裔唯一能平袭国公尊荣的二代荣国公,从来就不是无知浅薄之辈,阴谋算计,心机城府,样样不缺。
但唯一的失策,便在这两个儿子上。尤其不比老大,贾赦摇摇学步到长大成人,这中间他一直镇守边疆,空缺的时光,他不知该如何相处来弥补,便下意识的忽略。而贾政,这个从怀胎开始,他便从胎动,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呱呱落地,慢慢的莲藕一般小胳膊挥舞有力,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会喊父亲,第一次会走,第一次会跑,第一次……
他的成长,自己完全参与其中,那种为人父的喜悦,只有他一个。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贾政以往在他面前的表现,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完全符合他心中那个温文优雅,读书知礼,又老实敦厚的好孩子。
就因为他这般君子端方的平性,他怕自己走后,贾政因不知变通,被人欺负,才想着趁着最后的岁月,拼搏一把,给人挣下一份庇护。
就算贾瑚落水而亡一事,他饶是不喜王氏,但看在贾珠的份上,贾政的份上,也不允许他原本心目中的好孩子因此染上污名,坏了品性。
但是今日,却像是凌空朝他脸上狠狠的扇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完全把他打懵了。
“父亲,儿子无能,身为人夫,尚不能枕边教妻,又发觉不出王氏的阴狠,以致酿成如今大祸,身为人子,母亲她……虽然子不言父母过,但世上有不孝之说亦有不慈。”
贾代善不想再想下去了,可是他脑海却清清楚楚的浮现出那一幕:当时听闻之后,便胸口一阵绞痛,贾敬的话语萦绕在耳旁,于是,他鬼使神差道:“我已经上了让爵的折子了。”
“什么?!!”
“自古夫妻一体,王氏做下孽事,你难道一点也不曾察觉?且不说是否以爵位作为补偿,你大哥本就是嫡长子,继承荣国府爵位,名正言顺!”
“但是,父亲,我……大哥,大哥,他光天化日之下残害侄子,珠儿被毁了啊~”
“你好好准备科考,其余不用考虑,我会给珠儿留下保障的。”
“保障?珠儿若不是有我这个嫡次子父亲,他需要有什么保障呢?科考就算进士及第了,也不若嫡长子,名正言顺。”
……
…………
颓然靠在软枕上,贾代善一下子恍若苍老了十几岁。
贾敬看着陷入沉思的贾代善,嘴角一扯,静默了片刻,刚想唤一声,听着外边一声,“老爷,我给你送药来了,太医说要趁热喝。”
见边说边直接推门而入的贾史氏等人,贾敬敷衍的行个礼,直接告退。
“老爷,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我生下这个孽障,黑心了心肝的,你也不会被气的倒下。”贾史氏端上药蛊,眼泪不断的流下,“那老大被鬼迷心窍,倔的实在是……令人寒心。近日事情一堆堆的,打那个孽障耳根子软的,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些疯言疯语,就这般吵闹,张氏死了,珠儿天花……我们这一家是犯太岁!”
贾代善却似没有听见,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
“世上有不孝之说亦有不慈。”
从最爱的儿子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可真真把他给打醒了。这一次为个虚幻的大饼,能舍得妻子老母,下一次呢?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古往今来,谁会过继嫡长子?
“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听着贾代善冰冷至极的话,贾史氏哭诉的话语一滞,手捂住帕子,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冷意的眼芒直射而来,身子顿时一僵,贾史氏放下药蛊,叹口气,擦擦红肿的眼眶,离开。
走到门外,贾史氏拍拍在一旁心焦的儿子,一想到先前贾政火急火燎的来报,贾代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奏了让爵的折子,心中不由的一紧。
听到贾敬的建议,她原本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