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他的双眼可以喷出火来。凭什么他挨了打受了骂还不能吃自己喜欢的糕点?这么一想,明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出手就把明楼手中的蛋糕给夺了过来,然后迅速转过身哼哧哼哧地往嘴里塞。
这么美味的食物进了你的嘴那可真是糟蹋!
许是刚刚一举的成功让他心头缓和了不少,待明台狼吞虎咽地吃完后,转过身来的神情带着些得意洋洋,“到头来它还不是进了我的嘴巴?”
明楼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在明台要咬他一口前迅速抽回了手,“本来就是买给你吃的。”
明台愣了愣,而后沉默了。
湖面上不时有红蜻蜓划过青藻,然后又掠过水面在草坪上翻飞舞动,伴着金黄暖意,渲染出蓬勃的生机。
明台揪着狗尾巴草,一点点地把它的茸毛往地上扔。明楼看着只觉好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行了?还气头上呢?”
见身旁人仍不说话,明楼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你。当初要是出了个好歹,你也不想想大姐和我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明台没挣脱大哥的手,抬起眼看他,“担心就直说,可你不能说我做错!”
明楼沉默了,看着身边如游丝软系飘飞空中的红蜻蜓,没有说话。
明台却是继续说了下去,“大哥,我也知道我该在行动前多想想。但是当别人的困境真的深切地摆在你面前时,你是不会有任何片刻多余的思考的。那时我就是这样,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要去帮她。对我而言,思前想后顾虑自身安危的帮助不是真正的帮助,而是伪善!虽然我不喜欢培根,但我觉得他说的一句话很对:‘伪善正如□□,虽然可以用来购物,但却贬低了事物真正的价值。’”微风吹过湖面又吹过绿草,把少年的声音吹远又吹近,直直地吹落进人心里去,“大哥,我不希望我的人格被贬低。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该有的秉性。”
明楼听了,仍是没有说话。眼里浮浮沉沉的,即使在阳光照耀下仍似处于暗影之中。隔了好久,他才笑了笑,笑得轻淡,笑得心中灰埃飞扬又再次沉沉落下。他摸了摸明台的头,“阿诚说你还是个孩子,可我看你已经长大了。”
听此,明台又得意起来,扬了扬头,“那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哥没有道歉,也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的气全没了,像是被阳光烘得暖暖的全蒸发没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赞同,而是退让,是安慰,是理解。毕竟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和大哥年龄不同,身份不同,阅历不同,担子不同,那些天涯鸿沟,从来不是这么容易跨越的。
明台想着,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坡上,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打了个哈欠。这熏风暖阳,抚平了心中每个角落,赶走了所有纷繁思绪,舒服得让人直想睡觉。明楼见此,笑了笑,“困了?”
明台半阖着眼点了点头,声音渐轻,“嗯……”
“困了就回去睡吧。”
明台翻了个白眼,“不是明大长官让我晚上别回去吗?”
“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跟你大哥作对。”
明台没说话,隐约间感觉有双手托起自己的后脑,然后代替刺硬的草地垫在了脑袋下方。
唔……或许这大哥也不算坏得透顶?
他翻了个身,没再多想,任由阳关作薄被,手臂作软枕,眯着眼沉沉睡了过去。
待明台醒来时,天色已近晚了,浓重的红黄暗光映得湖面成了透澈荡漾的调色板,连翠绿的草坡都洇上了淡淡暖色,伴着晚霞微风,蓦地让人心一跳。不远处的法国梧桐林有低低的飒响,翻飞的黄叶留恋缱绻着,却还是被吹落到湖面上,然后又被呼地吹远,随着粼粼波光一同行向远方。
“醒了?”连身旁人的声音,似也是带上了些暖意。不知是真的,还是……观者见景生情。
明台“嗯”了一声,然后挑眉看向明楼,“你不会一直给我枕着吧?”
明楼的眼里没有笑意,也没有凶意,只如那被日暮照耀得色彩浓重的湖潭,凝滞,幽深,而又柔软。明台愣愣地看着,而后转过了头。
明楼揉了揉泛酸泛麻的左手,“你睡着时,我给你抓到了一样礼物。”声音,也比平时的刻板严肃缓和了不少,像极了带着泥土湿意,带着绿草清香,又带着温暖暮光的微风。
“什么?”翘着二郎腿的少年自在随性,惬意地眯了眯眼。
明楼把右手伸至他面前,然后一点点地松开。
日落之时的光芒万丈里,苍穹叠卷的云层连绵里,湖心泛软的点点涟漪里,微风过处的刹那屏息里,明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那宽厚的手心里,一只通体澄透的红蜻蜓鼓动着翅膀,盘旋着翻飞而上,在两人身旁作舞相伴。
不知是因日暮风景,还是因那只红蜻蜓,明台的心跳得很快。他抬起头,望着自家大哥,望着那人看向红蜻蜓时恰似少年的眉眼,心脏被大力一锤,然后又迅速重组。
视线里,那只红蜻蜓盘旋了一阵后,伴着轻风,慢慢地飞走了,渐淡渐远,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但两人都知道,这只蜻蜓,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也出现过。
因为这一切,他们二人都记得。就如这色彩恣肆的日落风景,他们会永远记得。
明楼低下头来,声音低沉而又轻缓,“这只红蜻蜓,送你了。”
“飞都飞走了,送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