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将心放下,缓行数里,便在一处密林中隐藏起来休憩。孩童们排成一串长队,后者拉着前者的衣服,双腿肌肉颤抖不已,显是累极。忽闻管事人的号令,便齐刷刷一排往草地上倒,打滚,满脑袋湿泥,像一串圆滚滚的熊猫。
韩樘长发披散,狼狈不堪,眸中金光若隐若现:“伏绍元,你带百姓往南走,日出之前若不见我们,便不必再等。”
伏绍元一吹胡子:“个小娃娃……”
“我要回去!”韩樘双眼蹬得滚圆,说罢,微微抬眼回望,小声喊了句:“师父?”
伏绍元蒙了,声如洪钟:“说得什么话?”
李星阑本在沉眸,神思不知飞往了何处,这时被他一吼方回过神来,慢悠悠揉着耳朵,道:“丧尸在河洛一代扫荡,小心翼翼,是怕惊动了边疆的大国。伏绍元,你先带人走,往南往东暂时都安全。”
聂政笑了笑:“徒儿要回去?那便回去。你爹跟陈铬待在一处,自然不会有事。然而那韩国王宫,确是离心离德,就怕自作孽不可活。”
说罢拉起韩樘的手,回望了李星阑一眼,后者会意,紧跟其后。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颗树下。
聂政将韩樘的玄铁琴取下,端坐琴后,头也不抬,道:“此处可还有他人?”
韩樘莫名其妙,李星阑闭眼,摇头:“暂未发现。”
聂政抽剑,插入地面,随口道:“伏羲琴威力太大,弹奏时须得将剑抽出,立于身侧作镇琴之用。”
韩樘点头。
聂政“铮铮”挑了两下琴弦,道:“樘儿,今日我所奏之曲,你不可随意弹奏,更无须记下。”
话虽如此,看得却是李星阑,只可惜此时后者的心思全不在此,听后也是无动于衷。
韩樘十分忧心,只想弄明白师父为什么此时还要弹琴:“是,为何?”
聂政:“这琴本是伏羲所造,为的是使死者复生。然而那时的人,方从蛮荒中走出,尚在茹毛饮血,又如何能炼制出诸般神器?原不过是一件普通礼器,且早已在发动时崩毁。其后,被诸神寻得重铸,这才变为法宝。”
韩樘越发不解:“不是说上古漫天神佛妖魔?圣人遍地走,何来茹毛饮血之说。”这孩子时常与陈铬交流自己的幻想,思维也被他带偏了许多,冷不防说了句冒犯先圣的话。
然而聂政也不恼,似是并不在意:“万物皆有灵性,混沌初开时,世上灵气丰沛,人可异化为妖。其后灵气渐弱,世间生灵也可费一番苦功,修炼成神成仙。再后灵气散逸,天地才归于平静,但妖的血脉世代相传,繁衍成了一族。”
李星阑认真地听着,问了句:“聂先生如何得知?”
聂政:“我曾在山中寻仙问道,得遇封神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一名仙人,被他收为弟子,才得了这玄铁琴。此番前来,亦是师尊授意,此为后话,战后再谈!总之,伏羲琴并非人间造物,随意弹奏将扰乱时空,或十里、或千里,神仙都不知会被送往何处。”
韩樘咋舌:“那你还……”
聂政哈哈大笑:“琴有五弦,想要将之操控得随心所欲,须得精通数数。师父对此不甚了解,然习琴数十载,若去个十里之外还成问题,倒不如滚回娘胎里!”
说罢“铮铮铮”琴声忽起,空气中浮现出千丝万缕银白的光线,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气泡般的空气罩,瞬间收缩成为一点,最终消失。
☆、第70章 围城·贰
新郑韩王宫,夜,丑时。
一道白影如电芒疾射,投入氤氲着橘色微光的宫殿,正正中中砸在应门外的大铜鼓上,将那传了近百年的铜鼓砸了个对穿。
“铛——!”
巨响震出一圈冲击波似的气浪,沿着灯火微明的走廊,涟漪般传遍整个王宫。
宫灯摇曳,披甲执锐的韩国武士应声而动,硕大的黑影投射到墙壁上,如疯狂流动的惊涛骇浪。
弓箭手整整齐齐从房顶上探出脑袋,列成一纵队,向内收缩。皮靴轻踏房檐,致使瓦当摇摇晃晃,发出一阵阵“铛铛铛”的脆响。
那白芒不是别的,正是被陈铬就这胡子的北辰。
幸而落地那一瞬,陈铬下意识反身抱住汴阳君,将他严严实实护在怀里。继而猛力蹬腿,从北辰背上滚落在地,方使得韩樘的老爹不至于被摔成肉饼。然而他心中高兴,抬头时用力过猛,一脑袋撞在宫殿前的柱子上,登时头破血流,墨绿的军服染蓝了一大片。
汴阳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被洒了一脸滚烫的液体,下意识伸手去擦,却揩了满掌的鲜血。惊异之余猛一抬头,只见满院的绿甲侍卫,将两人一兽团团围住。
“辰哥,你真的得去考个飞行执照。”陈铬甩脑袋,没事人般将韩原带了起来:“要妖怪都像你这么乱飞,昆仑坛不得血流成河?”
北辰化身巨兽睚眦,个头巨大,一身青黑龙鳞战甲杀气缭绕,赤金色的双眸泛出嗜血的凶光;“老子正睡着……”
侍卫持戟跨步上前,点在这奇形怪状的巨兽背后,厉声质问:“私闯宫城,尔等意欲何为?竟着我大韩军装。”
说话间用力一挑,长戟在北辰的肉翅上拖出数道深而长的血印子,血珠簌簌掉落。
暴躁的北辰掉头张嘴,一口便将说话人的脑袋整个咬住,鲜血喷洒,染得他脖下白毛血红一圈。
陈铬连忙蹬着他的双肩,把他那血盆大口扒开,拔萝卜般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