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听罢,幽幽的看了一眼‘义正言辞、高高在上’的金钏儿,忽然膝行着向贾政爬来,抓住他的袍子,仰头哭道:“老爷!求您明鉴,姨娘她万万不敢!事情来龙去脉皆是马道婆一人所说,何以为证?求老爷太太查清楚……”
王夫人怒急,一脚要去踹贾环,贾政却反射性的推开了她,倒叫王夫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贾政没注意,此时他心里已是怀疑,想昨日拘闭赵姨娘时,赵姨娘哭的声嘶力竭,几欲泣血,的确是抵死不认,这样想来,确实有些异样。
金钏儿一张美丽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张香唇红的像血,她扶着王夫人,俏生生的道:“环三爷,您就莫在替赵姨奶奶狡辩了,在那马道婆的身上还有她签下的欠银文契呢!”
贾环猛地看向他,一双眸子幽深幽深的,黑洞洞吓人的狠,惨笑道:“只凭一张文契就把这要赔上性命的大罪给姨娘落实了么!我虽时常不在府里,但也常听姨娘说咱们府里的各院各房都信马道婆,姨娘素有向佛之心,也是时常省出来银钱去供奉佛祖菩萨,祈求合家安康,倘若姨娘因此赊欠了那马道婆的银钱,如此武断就定下了她的罪,岂不是冤屈了她,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看贾政神情有些松动,又铿锵有声直视着他道:“请老爷太太给姨娘一个机会,彻查此事!环儿给姨娘担保,若是冤屈了姨娘,查出来也心安,正好阖家给二哥哥想法子;若是果真是姨娘心毒,那环儿就自请去庙里给二哥哥跪经,直到二哥哥戴冠成人!也算是给姨娘赎罪!”
贾政见他如此坚决,有骨气有担当,心早就软了。就是里屋看着宝玉的贾母听见,也有些刮目相看。
贾政这人耳朵根儿软,却偏又是最执拗的,拧起来时万言也听不进去。
这会儿不顾王夫人要吃人的神情,立刻吩咐把马道婆和赵姨娘都给带去荣禧堂正厅,却是要在宝玉还浑浑噩噩之时就审问清楚!
马道婆这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原是见到王夫人去请她的人心里有鬼慌张,口不择言,没想到自己把罪招了,真真是自撞南墙,这会儿灰败着一张脸,知道自己这条命已是到了头,只犹存着一线希望,冀望着把罪都推到赵姨娘身上去,也许能捡回半条命来,因而不等人问,就把始终说出来,添油加醋,却是全赖赵姨娘了,只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赵姨娘要害谁,看她苦求才给了她那纸人和小鬼。
赵姨娘脑子不灵光,心机手段俱是单蠢的很,但有一点是值得称道的,那就是对着贾政几乎习惯性的楚楚可怜,这会子她摇着头,白着脸,两行清泪,咬着唇道冤枉,果真是风韵犹存,惹人怜爱。
要不是碍着贾政,王夫人早就上前去打花这贱妇的骚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