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瞅着他那为了两个来路不明丫头操心的模样就来气,瞥了某人一眼继续低头看书。马上就要举行院试了,他和史墨为着这已经精心准备了一年,幸亏大半年前认了舅舅,如今他们也不去家学了,平常都由舅舅给请的先生在史墨新置的宅子里教导攻读。亏得阖府上下忙着建省亲别墅的事情,家学里代儒老太爷又年高惫懒,贾政不得知道,王夫人身处内宅鞭长莫及,宝玉这一年身子骨好好坏坏,竟一时没人顾得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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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荣禧堂中,王夫人连手上的盖碗掉地了都没发现,直勾勾盯着周瑞家的,惊道:“你说什么?!”
周瑞家的苦着脸,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她身上了呢,琏二奶奶躲得倒快,但还只能在王夫人的逼视下硬着头皮回说:“回太太的话,外头报喜的已经被请进了老爷的书房,环三爷……环小子这回却是中了秀才了。”
没等王夫人说话呢,外头又打帘进来个满脸喜气的媳妇子,却是贾政手底下得用之人程日兴的媳妇,夫妻俩一贯在听从贾政吩咐的,她边嘴里笑道:“给太太报喜了!老爷吩咐要置办一桌好席面给三爷庆贺!”一面抬脸去瞧王夫人。
一抬眼看到冷着脸的王夫人还有地下跪着的周瑞家的,程日兴媳妇心里一咯噔,只听王夫人笑问:“这好好地,怎么就摆席庆贺了,环儿那里出了什么好事儿让老爷这样高兴?”
程日兴媳妇可不相信太太没得到环三爷中秀才的信儿,但面上仍旧赔笑道:“却是环三爷中了秀才呢,要我说呀,还是太太会调|教人,原来环哥儿多不稳重一人,这放在太太跟前,才多久就中了秀才!”
这话却是拍到了马腿上,王夫人想着还在暖阁里养着的宝玉,心里就越发不自在,连面上的笑也维持不了,只道:“程日兴家的会说话儿,这哪是我的功劳,是老爷教训有方。行了,我这里还有事情,你先去罢,去回了老爷就说我有话要跟他商量。”
等程日兴媳妇讪讪的出了门儿,王夫人马上就冷了脸子,嘴唇哆嗦着气道:“环小子好哇,他哥哥还在床上躺着,身子骨一直不见好,他就在那里充良才哄老爷高兴呢!”又对周瑞家的吩咐,“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别叫宝玉知道,他正身子不好呢,要是堵了心可怎么了得?”
周瑞家的忙讷讷应了。
一时人都退出去,王夫人想起从前珠儿在时,中了秀才去国子监读书,他老子也没这么高兴过,连庆祝的宴席都没叫摆,说什么太张扬了恐国子监的师傅和同窗看着轻狂,现在倒好,她的珠儿去了,她却要为个贱坯子摆席庆贺!王夫人流着泪,喉咙里跟嘟着块石头似的,难受的紧。
一时,贾政兴冲冲的进来,王夫人早就净了面一副温和敦厚的模样,先说了几句“教子有方”之类的话哄的贾政越发高兴。又拧起眉头道:“老爷,这治席庆贺的事儿我瞧着不妥。”
贾政一双眼睛露出疑色来,面上有些不悦。
“老爷,环儿有这样的前程,我这作母亲的高兴极了,”王夫人整个一副为庶子考虑的样子,“可府里忙着建造贵妃娘娘来省亲的园子,忙乱的很,各个主子都恨不得多长双手多长只眼睛,咱们办了席面,可请谁呢,现在东府里的蓉哥儿和琏儿还都在外头呢,这弟弟的喜事儿当哥哥的都赶不回来,两下里都不好受不是?”
瞟了眼贾政又道:“环儿虽是大了,可性子还有些跳脱,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别人瞧着轻狂不要紧,倘若孩子被恭维的翘了尾巴,可怎么好?”
自贾珠去了后,他原本把这科举入仕的希望放在宝玉身上,只不过宝玉空有天资却不争气,老太太还护得紧,久而久之贾政也灰了心,不过小时顽劣的贾环倒是越来越入眼,不仅听话上进,还亲近仰慕他这个父亲,现在更是中了秀才,这让贾政如何不欣喜若狂。不过他耳根子一贯软,听了王夫人这话,深觉有理,便也应了。
但终归是扫兴,贾政又说了两句话,抬脚去往西角院子去看赵姨娘。
王夫人掐着帕子,她是决不允许贾环在这府里头尊重起来的,从窗子里瞅着贾政的背影,王夫人冷笑,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老爷的性子她还不知道么,最是好忘轻信的,只要人不在他跟前又没人提起,过一时他也就抛脑后去了,把贾环隔开去,使人蹿蹈赵姨娘闹几场,到时候重规矩的老爷看见,不由得他不气怒厌烦,再叫人传些环小子的“事情”给老爷,中了秀才又如何?她照样让他在府里被人瞧不上!就环儿那样的贱坯子,想爬到她的宝玉头上去,做他的春秋大梦!
王夫人眼珠子一转,抬脚就去了上房,先是实实在在的好一通夸赞贾环,然后又似无意提及宝玉,道:“唉,宝玉这身子骨也不抗事儿,论说弟弟的好事他这做哥哥的就该紧着就道贺,可刚刚他房里的袭人来回话,说是头轻脚重的不舒坦,要媳妇说,环儿既能有这出息,老爷何必还斥着宝玉读书呢?这一日两日的,熬着灯儿温书,我看着都心慌,生恐他跟珠儿似的,可教我怎么活……”
贾母脸一沉,当下呸了一口,道:“宝玉好着呢!你们才多大年纪见过知道什么?宝玉是大造化的人,福气在后头呢!”又忙命人叫宝玉房里伺候的来回话。
少时袭人就来了,贾母见她来了,说:“不管叫个谁来也罢了。你又丢下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