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本以为走了好时运脱了火坑到深宅大院里去享福,没想到是被扔到这破屋陋宅里受罪!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呢,我那时服侍红嫣姑娘,瞧着她的吃穿用度比那宅院里的夫人太太也不差,唉!绿意,你说这墨大爷把咱们两个搁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一身桃红蝶戏水仙裙衫的碧喜,摸着自己姣好的脸抱怨道。
手里拿着丝线做活的绿意没吱声,在她看来,只要脱离的那种糟污地方,叫她吃糠咽菜都愿意,更何况再没有比现在更和她心意的情形了,她不是碧喜,不愿意为了过好日子就给人做通房贱妾,比起侍候那眼睛冰冷冷的墨大爷,她宁愿配给个小厮下人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她私心里巴望着那墨大爷自此之后就忘了她们呢,等过年拾掇院子想起来时她也过了好年华,没了鲜艳的颜色,正好放出去配人。
碧喜见绿意那副逆来顺受的死样子,一摔帕子,扭着水蛇腰就往卧房去,口里只道:“做做做!做的再好再多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指望着大爷因着这看上你?!哼!真不知道那墨大爷怎么就选了你,木头疙瘩似的,果真是年岁小的半大少年人不知风味!要我说,怎么太太就没把我留下来呢,要不然凭我的手段过两年也是个正经姨奶奶,岂不比在这里快活……”
绿意头也没抬,只是一心一意的绣手里的活计。
她的手艺是跟阁里的烧水娘子学的,那烧水的娘子年轻时也是个色艺双全的头牌,凭着一手巧夺天工的技艺被人赎回家去做了姨娘,可好景不长,等那家里把她的手艺全学会了,那正房夫人翻脸不认人生生烫坏了她的手把人撵了出去,不得已又回到了阁里。她年老色衰,手也坏的嬷嬷比其他楼里算是心善的了,便叫她去后厢烧水,可怜才二十多岁的人,心如死灰头发都花白了。
绿意心眼好,见她整日整宿的吃不上餐热饭饱饭,时常偷偷塞给她些糕点,那烧水娘子心里感激,便口述着眼瞧着把压箱底的手艺交给了她,她还记得被买来临走时,那娘子拉着她的手,哭着嘱咐她莫贪图富贵,哪怕嫁猪嫁狗莫为姬妾,只要身正了,凭着这手艺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咬着唇,绿意眨眨眼睛压下泪意,展开手里的衣裳,只见一件儿最平常不过的灰黄色小袄子上多了下摆的金灿灿的菊花,不仅把破地儿遮住了,还登时变得好看精致了数倍,端的是心灵手巧。
“绿意姑娘,做活呢?”董婆把手里的食盒子搁在石桌子上面,拿眼瞟了一眼紧闭的厢房门,心道这人和人真真儿不同,听说都是从一个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这绿意姑娘娴娴静静的,守礼又勤快,那碧喜却镇日一副妖妖媚媚的样子,日不上三杆不起身不说,还巴着二门外头看房子的小厮探望笑闹,没规矩的很。
绿意站起来,起身给董婆福了福身,两人笑说了几句话,等董婆出去时一个粗使的小丫头便附在她耳边把这半天种种说了,董婆回头看了眼那传出歌声的厢房,冷冷一哼,道:“你盯紧点儿,把她们的话都告诉我来,别叫她们发现了你!啊!”
回头就把事儿原原本本学给史墨听了,史墨敲敲桌子,他是故意把那两个扔到新买来还未修葺的一处老宅子去晾着的,这个把月功夫,瞧着那叫碧喜的是一心攀高枝邀富贵的浅薄人,倒是那绿意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早把两人的来路都打听明白了,说实话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受了前世影响倒也怜惜这些身不由己的女孩子,没到他手里他管不着,可这在眼前的他并不想随便就把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子给“安排谋划”了。不过人各有志,那碧喜既然这样想做姨奶奶,那他何不随了她的意?只是那绿意,还要再看看,要是个心正拎的清的,就放在外面庄子上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