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涅眼睫颤了一阵,缓缓睁开眼来。
他看到是我,眼里一片冷漠,透着淡淡紫色的双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剧烈的咳嗽便冲口而出。
他伏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我小心拍着他的脊背,忙让宫侍端来痰盂和热茶。
“怎么这么多天了风寒还没好?是不是殿里炭火不够?刘公公怎么办事的……”
段涅一把挥开我的手:“滚!”他嗓音沙哑低沉,一个字都说得费劲。
对于他的抵触,我慢慢收回手,脸上表情也敛了起来,冷冷道:“段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这会儿的身份?”
他好不容易缓和了呼吸,听到这句话整个身体骤然绷紧,五官掩在散乱的发丝间,看不清神色。
“听着,”我猛地抓住他的头发,迫他抬头看向我,“我心情好你才是我皇兄,心情不好时你不过是我养的一只折了翼的病凤凰。懂了吗,凤王?”
段涅阴狠地瞪着我,不说话,眼角因为刚才的咳嗽染上了些许绯红。
我爱看他这样隐忍的表情,更爱他一身孱弱,不得不依靠我的模样。
那让我兴奋,让我感到无比的满足。
我见他不回应,粗暴地更加拽紧了他的头发,又问了遍:“懂了吗?”
他恨我,但又不得不服从我,就和曾经的我一样。
段涅咬着牙,每个音节都像是含着他的血肉,支离破碎地从喉咙里逼出来:“……懂了。”
我一下子松开对他的桎梏,改为轻柔的抚摸他的长发,为了梳理整齐。
“乖。”我勾过一缕乌发,放在唇边无限缱绻地亲了亲。
第5章
齐方朔离开前曾要求单独与段涅谈话,我同意了。
老实说我并不怕他反水,几年前的齐方朔或许无坚不摧,但是现在,想击垮他太容易了。他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弱点——他那年轻的情人和孩子。不过这弱点也是逆鳞,十足危险,碰触了弄不好就要两败俱伤,所以我并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我让他与段涅在内室叙旧,自己在外间饮茶。
他们足足谈了一个时辰,我也等了一个时辰,身前的茶水从热到凉,渐渐在掌心失去温度。
期间我一直望着窗外风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齐方朔出来的时候,我示意他坐下,再与我谈一谈。
“段涅现在很不好。”他一开口就直击重点,弄得我一大串客套哽在喉间,又原路咽了回去。
我自然知道他很不好,多年谋划前功尽弃,亲自养大的小崽子临阵倒戈,连保命的灵珠都给夺走了……
我不住摩挲手中杯盏,最终憋出三字。
“死不了。”
死不了,活不好,反正就那样吊着,哪天我腻了,就送他走。
齐方朔冰雪般的容貌半分不动,闻言又道:“陛下想好了吗?这条路既遥且险,非超凡毅力者不得走至终点。”
我点点头:“想好了。”
齐方朔微顿,目光沉沉注视着我,像在揣测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居高位者,一切以国为重,以社稷为先,断绝私情,断绝己欲,你能做到吗?”他步步紧逼,言辞犀利。
“你不信我能做到?”我冷下表情,“并非只有段涅才能做到这些。”
齐方朔神情淡淡,并不告罪,却也没有再问出让我不悦的问题。
“希望如此。”
随后他与我请辞,说明天要回封地。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谈论了些今后大夏要实施的政策,没一会儿他便走了。
我一个人在桌边抚着茶盏又坐了片刻,看了眼静悄悄的内室,终究没有进去。
那天齐方朔到底和段涅说了什么,我无从得知,也许是劝他隐忍,也许是和他商量着怎么逃出我的魔爪,谁知道呢。
天气慢慢回暖,由于我嫔妃中有一人怀孕了,我不再时常往段涅那边跑。这将是我第一个孩子,还可能是第一个皇子,因此我十分看重。
怀孕的女人叫赵媛,是大氏族的女儿,我只宠幸过她一次,没想到这么巧就怀孕了。
记得那天我与段涅吵了一架,心情奇差,喝了不少酒,在宫里漫无目的的瞎晃,结果就晃到了赵氏的住处。
那会儿远远看到她,有瞬间竟将她错认成了段涅。
他们的眼睛实在太像了。
一夜春宵,那晚过后我没再踏足赵氏的宫殿,不久却传来了她身怀龙种的消息。我开始频繁去看她,有时候和她聊聊天,有时候会用上一顿饭,不算特别亲近,但也不曾冷落她。
朝堂上都在传,等我守孝期满,是不是就要封她为后。
他们想太多了。
期间我也去看了段涅几次,有次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