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温子然并无什么交情,甚至其实算不上是一路人,但是毕竟同榜同年,又一起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总算是说的上话的。
周昶在接受了皇帝的征辟之后很快超迁工部右侍郎前往荆州兴修水利,他几次三番想阻止,一手带大的弟弟却连他的面也不肯见。
这让周曦多少觉得有些挫败,是以赌气也不去与他联系,就连周昶离京那日也没有去送。
就连周昱去送了回来,也还遮遮掩掩不敢在他跟前提。
可再怎么气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再怎么不想让他出仕也已经事已至此,思前想后,还是叫人给温子然送去了私信。
信中婉言请求对方照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弟弟性子急躁粗鲁,还望多多提点,倘有冒犯万望包涵,若是得罪了同僚也请代为周旋。
又恳请对方不要将这封信透露给六郎知道。
周曦有十几年没有对人这么卑词请托过了,写完几乎有些想撕掉,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落了花押,备了重礼叫人一并送往荆州。
温子然很快遣人回信,并带来了价值不菲的回礼,信中对周昶倒是颇为赞赏,特意提了提:初到时虽然确实不老练,如今却是出色多了。
周曦半晌无言,自嘲一笑。
但和温子然通信的习惯就这么保留了下来,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就要去信询问周昶的近况。
周昶自然是有家书来的,给妻子,给周昱,甚至给周恪的,唯独没有给他这个大哥的。
每每此时,就又会想起皇帝那时候的话来。
周昶考察完毕提出要修堤的时候,朝中很是有些议论。毕竟荆州才刚遭了春汛,朝臣们大都认为应当与民休息。
周曦暗自叹息着弟弟的鲁莽,正考虑是否要以此兴作将他调回的时候,温子然的奏疏也到了御前,提出正因为受灾,才应该起大工役。春粮播种的时期被春汛破坏,灾民流离,无所事事,倒不如以工代赈。
一来可以修起堤坝,二来也可以保障流民的生活,也免他们滋事。
皇帝甚为赞赏,自无不许。
这两年因为工役的事,周昶甚至从未回京过。
此时周曦正在看温子然的来信,第一段大堤的修筑已经告一段落,只看今夏是否能收全功,倘若可以,接下来也只要按部就班,不必周昶天天泡在堤上了。
周曦正想着,这样六郎也能回京来了的时候,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周恪把头探进来,说:“大伯,该吃饭啦。”
因为周曦子嗣艰难,这两年又越发体弱,所以原本内定过继给他的周恪一直养在他身边,周昶负气出走的时候并未带走周恪,是他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了。
听到侄儿说了这话,周曦笑了笑,珍重地将温子然的来信折好收起来,说:“好。”
第二百零五章
容涵之眯着眼睛歪在日头底下钓鱼,身边陪着的是长子容政。
容政刚想说话,背后一阵咯咯哒的声音,两只鸡在假山石上打架,容涵之扭过头,说:“政儿,去,把鸡赶回笼子里去,回头啄坏了你娘亲的宝贝盆景。”
容政笑了笑,说:“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做就是了。父亲今日这般好兴致,总不会是因为要叫孩儿去赶鸡撵狗。”
容涵之看他一眼,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确实是有好事的。”
容政神色微妙,道:“父亲上次说有好事的时候,是把孩儿和赦弟带去了赌场,回来被母亲好一顿罚,孩儿可是有些怕了。”
容涵之摇了摇头,颇有些痛心疾首的颜色:“我和你母亲说了,是要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人情世事,她就怎么都不信。唉,想为父我在军中也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的大帅,威名赫赫杀伐决断的封疆帅臣,回府来却是这般,连一点威信都没有了。”
容政有点想笑,强忍着,嘴角还是弯弯的。
他父亲镇边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又在西南用人头筑京观,是威震南天的杀星,却一直很少在家。
也就是这两年,因为西南的事恶了天子,一直被投闲置散,才一直在府里待着了。
皇帝叫他战功赫赫,向来只肯做实事的父亲去修国史,父亲说那是主管文政的丞相该做的事,执意不肯,君臣你来我往地打了许久嘴仗,如今他的父亲正在修兵书。
容涵之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十分专注投入的人,就算是修兵书也修得一丝不苟,只是毕竟在京里,也没有别的正经差事,所以陪伴妻儿的时候总是多出许多来。
容政懂事之后,多是在外人口中的听到自己的父亲如何文能状元及第武能威压狄夷,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盖世英雄的伟男子。
长到快成亲的年纪,才发现家里其实什么都是母亲说的算的。
父亲喜欢带他们出去玩,该去的不该去的,都会带他们去见识见识;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反倒是规矩严,回来之后不仅要训斥他们,连父亲都会被母亲说。
在外头威名赫赫,对天子都不低头的次相容广川,面对夫人的怒气,却从来只是低下头赔笑卖好。
容政还在走神,就听到他父亲说:“回头要和你母亲说说,有些事要提前操办起来了。”
容涵之转过头来,对着长子笑道:“你那未来岳父不多时,恐怕就要时来运转了。不必等他年底谒阙,想必他就会回来了。”
容政怔了怔,好奇地问:“温尚书不是因罪出知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