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想了想,道:“陛下欲立太子,以容相为东宫师,兄长也知道么?”
周曦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当然是,知道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周昱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家长兄,道:“兄长与容相亦是不睦。”
周曦倒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也不算吧。”
周昱原想说按照这样下去,自家长兄便是恶了两代天子,如何能得善终,偏偏自家长兄与次相容涵之不睦的事尽人皆知,他却不认。
有些气苦得想,哪里不算了,分明就是才对。
像是知道幼弟的心思,周曦淡淡地提了一句:“容广川是正人,自不以好恶偏废。待他回朝,你倒是可以与他走动走动。”
说着掐了掐鼻梁,道:“西南军情捷报连连,监军林锦荣与世家交恶,自不会拖他的后腿,待到容涵之挟胜回朝,谁又拦得住天子提拔他,你如今也算是翰林清贵天子近臣,与他走得近些总是无错的。”
周昱没想过长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道:“不论如何,小弟总先是兄长的弟弟。纵使……也不至于要刻意去与外人结交。”
周曦的笑容舒展了些,摆了摆手道:“与外人结交又如何?容家早晚也是勋贵世家了,再过十年容敏和漱玉公主成婚之后,容涵之倘若又当上东宫之师,他们家便是十分显赫的一门外戚,当得起与我周氏子弟交游的。”
周昱愣了愣:“这样显赫,天子就不猜忌么?”
周曦抬手向上指了指:“今上是一等一的韬略,自然是不妨的,至于太子,看到容氏那般显赫,又哪里会继续放任下去?容氏到底门第浅薄,新起骤贵,搅不起大浪来得……何况我世家一脉,又哪里会坐看他煊赫滔天?”
周昱豁然开朗,颔首认同。
却听自家长兄问:“十郎方才原想与我说什么的?”
周昱看了他一眼,迟疑道:“些许浅见罢了。”
周曦端起茶盏,道:“说来听听。”
周昱斟酌了一下字句,道:“容相为政地方,领军三边,皆有斐然之绩,兄长……或不能及。但论起总掌大政,文名才气,兄长绝对是不输任何人的。小弟觉得……兄长,比容相,更适合做东宫之师才是!”
周曦蓦地抬眼,深深地盯着自家幼弟,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俊秀的年轻人了似得。
周昱被长兄看得心慌,小声唤他:“兄长,怎么了?”
周曦慢慢地搁下茶盏,问:“这话是十郎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教你说的?据实说。”
“自然是小弟的肺腑之言,不知兄长何出此问?”
“果真不成有人与你说过这样的话么?”
周昱怔了怔,反问道:“兄长觉得,谁会与小弟说这样的话?”
周曦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来,屈起一指:“与我周氏交好的世家里,不少子弟当都会与你说这样的话。”
顿了顿,又屈起一根指头来:“当今圣上,或许也会要你带这样的话与为兄听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周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陛下说兄长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小弟心服口服。”
周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调笑道:“为兄是何等样人,你不知道么,还要外人说与你听。”
周昱苦笑了一下:“高山仰止,不敢轻瞻。”
周曦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十郎既然会与我提,想来是觉得此议不错罢?陛下是如何与你说的?”
周昱摇了摇头:“陛下未与小弟细说。小弟想得是,兄长为相十载,权势滔天,树敌也是无数。兰陵周氏本就树大招风,兄长在风口浪尖上支撑家族这些年,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小弟虽然不才,如今也已仕进,兄长何妨便去做那东宫之师,也好稍稍将养。这两年兄长的身体……小弟委实忧心得很。”
周曦心头一暖,眉目也柔和了几分,却是摇头:“十郎有这份心,为兄很高兴,只是你到底涉世未深,许多计较尚不分明,为兄……这东宫师,为兄做不得的。”
周昱也不恼,点了点头说:“兄长的计较总是好的,既然如此,小弟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世家那里,当真会坐视容相为太子之师不成?”
周曦笑了笑,道:“为兄认识他容广川这许多年,自忖也能料到他三分心思,此事你且看着,纵使圣明天子烛照万里,也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周昱琢磨着自家长兄话里的意思,奇道:“莫非容相另有打算不成?读书仕进的士人,当真会有不愿做东宫之师的么?”
周曦只是摇头:“容广川的心思向来不可以常理揣度的。以后倘若有机会与他共事,你自会知道的。”
顿了顿,抬手揉了揉额角:“十郎今日从宫中回来,想也该累了,且先去歇下吧?”
周昱看出长兄精力不济,十分关切地道:“兄长还是要仔细身体,小弟先告退了。”
周曦略微颔首,目送幼弟出了书房。
这才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皇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会向十郎漏这个口风,多半也是有这个意思。
他笃定皇帝欲以容涵之为东宫师且心意甚坚,但皇帝也未必就愿意真的和世家彻底。东宫之师按官制,可有太傅太师太保三人并领,便是叫容涵之做了太子太师,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