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能支持多久?” 计青岩道。
萧潇道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像是傀儡似的望过来,似乎是在看他们,又似穿过了他们,立着不动。关灵道的心跳得极慌,眼看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心中直叫:糟了,这白脸人妖修为高深,怕是要发觉不对劲了!
前上清古书里写过,以高深的mí_hún术辅佐以阵法,阵中之人眼前幻像不断,一时间难分真假。mí_hún术乃引动心魔之术,越是善于支控人心的魂修,mí_hún术的造诣便越高。
因此,关灵道在mí_hún术上总也比不过任关翎。
萧潇道人在群山中已然成了一个小小黑点,忽然间,那黑点却瞬间消失不见,关灵道只觉得背脊发凉,四处找寻那黑点究竟去了何处。
花落春沉声道:“他要追过来了。”
一道狂风由远至近而来,扫得山中古树怒吼,落叶纷飞。那道狂风似乎已经气极,也不管这九天山上静谧了多少年,所到之处穿出声声巨响,山石崩裂,树木青草也变成了灰烬。
糟了。
来不及细想,不远处像是响起一声惊雷,一时间山石树木的碎片乱飞,地动山摇,汹涌灵气扑面而来!花落春和计青岩站不稳,被那灵气卷着分开来,睁不开眼,四周泥土碎石飞动,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天昏地暗。
计青岩被那灵气扫到肩膀,一阵剧痛,紧抓着手中的腰带,直直向后跌落。片刻之间,身体一片天湿冷冰凉,坠入悬崖下青色的水中。
他立刻浮出水面,山上又是一道惊天巨响,红光青光交汇隐现,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模糊不清的惨叫,紧接着,那道狂风沿着悬崖峭壁向他呼啸而来。
计青岩立刻沉入水里,收敛了浑身的灵气,屏住呼吸。花落春的修为再高也及不上萧潇道人,刚才那动静不小,今天怕是要凶多吉少。
狂风在水面上止住了,山林间恢复方才的安静,静得能听见昆虫拍翅的声音。那身穿深蓝衣服的男子在水面上站着,垂头低望:“关灵道,你把花落春叫来送命,你的良心也安?”
计青岩躲在水底避光的地方,紧紧抓住手中乱动的腰带。
“关灵道,你心里明白,我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你。今天只要你以肉身出现,我便留下你师父和花落春的性命,留下南北朝诸多道修的性命。”
腰带急急地想要挣脱,计青岩捏着他不放,忽听见不远处有轻微的水声,计青岩和那腰带的动作立刻停下,蓝衣男子已从水面沉了下来。
来抓人了。
计青岩的心跳略快了些。
萧潇道人的话不可信,关灵道他要杀,计青岩和花落春乃至上清宫的弟子还是要杀。计青岩心里面明白,他之所以还活着,正是因为关灵道没有到手。
他们隐在暗处,只隔着一道水底的泥墙。此刻没了退路,也没有半点儿逃出去的希望,拼命要死,有点动静便会被人发觉。
萧潇道人发现他们是迟早的事。万事休矣!
怎么办?逃也不是,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该怎么应付他?
忽然之间,计青岩只觉得身后湖壁的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那真是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几十条蛇舒展了身体,自身后的泥土中探过来,层层叠叠地把他缠住。他低头而望,心中有些意外,身体上紧缠的不是蛇,却是一根根古老的树根。计青岩不敢出声,树根拉着他缓缓后退,不知不觉地深深陷入身后的泥土里。
怎么回事?
头顶是一株几千年的老树,计青岩看不太清,口鼻双眼都被遮盖起来,身体也被拉进泥土之中。隐约间,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腰带缠上一根细长的树根,似是茫然地抬头而望。
他轻轻拉了拉,腰带又重新缠上他的手指,随着他一起钻进来。
萧潇道人在水底浮着,慢慢转过泥墙。
空的。
几条树根凌乱无序地从泥土中探出来,几条鱼游着,一切都很安静,看似已经如此模样沉寂了几百年。方才似乎周围有些真气涌动,此刻却只剩下古山林间的淡薄灵气,寂然平和,什么人气也没有。
他缓缓从水中升起,忽然间,双手一推。
满湖的水像是摇动似的乱晃翻腾着,一时间水底露出来,一览无遗。
他的心中逐渐有了点怒意。他以为计青岩就在水底躲着,去哪里了?
计青岩的呼吸凝止,听不见什么,却只觉得四周激荡,盘旋在上方的狂风不知不觉地停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缠在身上的树根逐渐松下来,自后背往前推着他。计青岩的脚底踩在水底的岩石上,转过身,那泥土里的树根往回收拢着,重新没入泥土之中,一动不动的,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到底是怎么了,这树究竟是活的,还是死的?
腰带又探过去搭上露出来的几条树根,古树却像是沉睡过去了似的,没有动静了。
湖面和四周平静无波,萧潇道人早已经去得远了。
他耽搁不得,沿着悬崖悄然而上,来到刚才掉落下来的山头,看着四周的断石。山石和树木毁得不成样子,地上一个大洞,焚烧过后的青烟袅袅而上。到处都是飞扬的血迹,就像是有人被灵气厉风扫到,痕迹还在,人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那是花落春的血。这么多的血,不死也成重伤。
他静静地站了一阵,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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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夜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