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死之前,得给它起个正经名字,肾结石啊,它活着真苦,”李枳沉默了一下,又问,“几点了现在?”
“不到九点,”黄煜斐揉好了,捉住他的手腕亲了一口,转而问,“小橘后面感觉怎么样?”
“早凉了,快干了。”
“等我一下。”说着他出了卧室,又拿了一卷保鲜膜进来,细致地将李枳的伤手包裹起来。
三分钟后,黄煜斐带着李枳去了浴室,洗脸,洗他乱糟糟的身体。洗完之后黄煜斐的毛衣潮乎乎的,他也不管,给李枳找了件自己的连帽衫穿好,藕粉色的,下身却只让他裸着,就这么躺回床上。
“我好困,好累。”他关好屋门,就这么闷着,还把空调开得很热,呜呜吹着。然后俯下身子,一侧的牙齿咬住绳子一头,左手熟练地引着红绳,绑在李枳并不反抗的手腕上,像在进行一个徒劳的仪式。绳上带血,他咬了一嘴的腥:“陪我睡。”
“是不是我不回心转意,你就不去上班了,成天跟我这儿睡着,”李枳侧躺着看他,眼睛里似有层雾,“看,我就这点功效,还全是副作用。我反抗也没用。就算是枳,也不是一颗好的,我入什么药啊。”
“这两天的确要阿姐帮我,新楼盘马上开市,不可以缺拍板的,”黄煜斐懒懒道,“但人要做成的事情应该分成三六九等,工作最多是三等,实现抱负,也是二等,”他闭上眼,在这昏暗的屋里紧搂住显得无所适从的李枳,“小橘是一等。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又补充:“撤下最基础的一层,整栋楼都会塌掉,不是吗。”
李枳不再吭声了,他无声流泪,额头抵在黄煜斐紧贴自己的胸口,他听见热切的心跳,一直都没有睡着,连咳嗽也都憋着。
黄煜斐大概睡得很沉,直到天黑才醒,急着往怀里一摸,李枳正发呆,哆嗦了一下,抬脸瞪他:“我没跳楼,也没越狱。”
“我知道。”
“做梦了?”李枳问。长达几个小时,黄煜斐一直抱他抱得很紧,那力度,就好比在大火中狂奔,怀里是唯一能消除燥热的水壶。
“梦见小橘陪我回本家过春节,父亲坐在祠堂里,还把族谱和祖传的玉笔递给我们两个,对我们讲,不用写李氏,写本名就可以。他居然没有骂我,果然是梦,”黄煜斐哑声道,“那支笔我只听阿姐讲过,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过呢,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啦。”
李枳咬紧嘴唇。他越发地怕了,因他无能为力地看见,心中逃离的决心已在消弭,他甚至有种要像现在这样待到世界末日的错觉,而难解的问题却仍是陷在僵局。
肚子忽然叫了几声,两人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黄煜斐爬起来,给李枳喂了点温水,然后戴上框镜刷外卖软件。
外卖送得倒是很快,居然是一大堆冰激凌。用保温箱装得严实,捂着厚厚的冰袋,十来个六七厘米见方的泡沫塑料盒,冒着丝丝凉气。
黄煜斐一副孩子样:“小橘总说我是老中医,说我养生,我要雪耻呀,”他笑,“可惜只有牛n_ai味,说是不放任何添加剂,肯定假的,甘油单硬脂酸酯百分百有用。”
“化工高材生能吃出来?”
“是一种常见r-u化剂,不使用的话,冰激凌恐怕很难呈现这种油脂感。”黄煜斐解释着,挖出一小勺绵软的r-u白雪糕,送到李枳嘴边,“尝尝看,化学工业品的味道。”
李枳乖乖张嘴,他不想说话,只是让那白生生的、清甜细腻的东西化在嘴里,流经他破烂的喉咙,进到被空调烤着却仍旧寒冷的胃中。他想吃热的,可他没脸说,他觉得黄煜斐也一定想要些吃热的,可他不敢问,更不敢说我去给你做吧。
“等夏天,我们去意大利,”黄煜斐擦了擦李枳嘴角沾的甜汁,似是正在憧憬,“当地人会往冰激凌里加上坚果和r-u酪,在案板上一起剁,再从刀刃刮下来装盘。端上桌的时候,已经是入口即化的状态。他们管这个叫cacciatore。”
“绑着我去吗,”李枳哂笑,“为了那点cacciatore。”
黄煜斐不置可否,只是沉静道:“为很多东西,有双人自行车、石子路、铜像、沿路的橄榄树和杨树,还有古城和角斗场……这个词其实很有意思,在英文里是水银地震计,罗马语系里,词义却是意大利风格美食,或者,猎人。”
李枳闻言,低垂着头,一副颓然模样。黄煜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喂他一勺,自己再吃一勺,非常规矩。
一小盒冰激凌,挖上二十来勺,也就没了。一共十来盒,两人分吃到第五盒时,黄煜斐突然没了兴致:“太甜太腻。”
“啊?”
“剩下的都丢掉。”
“那就不该买这么大一堆,”李枳对甜味的耐受力显然强很多,他倒是一点也没觉得齁,“我记得这牌子可贵了,冻冰箱里吧,不浪费。”
“冻时间久了会变质的,下次打开,硬得像石头一样,等它软下来就直接化掉,回不到新鲜时候的状态。”黄煜斐忽然极专注地盯住他看,“你看,工业产物,是死的,也会单向反应甚至变质,所以既然要丢,开始就不该买,小橘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李枳被他这串理论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其中的意味,他听懂了,慌道:“是这个理没错,但是——”
黄煜斐打断他:“那么既然要分开,最初就不该在一起,我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