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橘子汁,谁说过要橘子汁了,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刚才就说我要疯了!”
黄煜斐怔怔地,上前抱他:“我的意思是,枳,不是什么又酸又苦的烂货,它能入多少味药你知道吗,”说罢他就像哭笑不得似的,完全没了方才的从容,他觉得李枳在说胡话,他甚至对自己正在说的话也感到混沌,抬高音量道,“而且,我,从来就只要你!管你是什么!”
李枳发不出声音,那一刻,他对自己的厌恶又破了一个记录。他只能埋着头,从那怀抱中挣开,试图把背包的拉链拉上。没来得及把身上衣服穿好,有的还落在黄煜斐卧室里。他感觉很冷。
却听黄煜斐又开口了,用一种凛然的声音:“我是不会信的,你还在逃避吧,李枳,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能把心里真正想的告诉我?是害怕我不肯认真听,还是怕我听过之后不要你?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可靠?”
紧接着,他又道:“我说过,什么都可以对我讲,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这话简直稳准狠地踩上李枳的诸多痛处,他甚至错觉,自己已经暴露了什么,于是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他最怕的还是黄煜斐放不下他,做出傻事。
就这样,他别过头,盯着白墙,心中满是揉皱的遗憾和歉疚,道:“你问我我真正想的?那我说了,其实很简单,你还记得万里老师吧,住在西山养八哥的那位。他很早就对我说,我不是个有大才的人。说我格局小,没气韵,只有点小机灵。”李枳心悸不已,这话万里是说过类似的,但并不是要他用在这种地方曲解,可他准备继续胡编乱造,“这当然和有才是不一样的,我并没有那种平稳的才华和能力,只有一瞬间的灵感,压抑久了,爆发了,我就写出东西。”
黄煜斐道:“这也是才华。”
李枳无声地笑了笑,悄然摁住虎口,继续道:“反正,我这种人就怕过得安逸,因为一旦生活无波澜,太美满,我写的东西就没了戾气,也没了灵气,就像我最近什么也写不出来,听以前写的曲子,我就想,这真是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没办法,我不是科班毕业,就一业余爱好者,只能靠一点点没定数的灵气。我就是这种命。”
他听不见黄煜斐吭声。那人在他身侧,像是愣住了。
他深吸口气,道:“所以其实和那些都没关系,要分开也完全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想过这种庸碌又平静的生活了,玩不了喜欢的音乐,写出的都是死气沉沉的东西,我没法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以前说只是想靠音乐赚钱糊口当然也是假的。是我不对,说我贱我不知好歹也成。但没辙。”
话毕,屋里又是死寂一片。
李枳缓缓转过头,只见黄煜斐用一种疼狠了的、怆然的目光死盯着他,半张着嘴:“哈!”最终只发出了这一个音节。
李枳闭上眼,心说我都编了些什么鬼话啊,可笑又可悲,但这好像真的伤到了他。这叫恃宠而骄?可能有点吧,要他把自己和音乐之类的抽象事物放在一块比,也够残忍的,我简直是狗。李枳从心里对自己发出了一声冷嘲,恶劣地想,所以快把这点宠收回去,本身也不该是我的。
他其实慌了,他看见黄煜斐转身走掉,心中再自我冷嘲,却也只觉得自己好比案板上的一条草鱼,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说,只想快走,穿好衣服逃离这屋子,他甚至想下一秒就躺上手术台,什么演出什么体检他都不想再管。他被自厌、心疼和绝望压着,真要撑不住了。
然而,当他背着包摸着黑,跌跌撞撞地捡起衣服准备边穿边溜时,却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箍住了手腕。反应了一秒,包就被人给抢走,手腕连动也动不了一下,平时那点手劲儿,像烟似的,全飘没了。
谁抓住他,把他摁在墙上,固然是黄煜斐。那人又回到他身边,这么短时间内,竟然把自己手上的纱布全给拆干净,水泡都黏破了,和纱布一块揭下去,血淋淋的,却还不撒手,抓他抓得那样不容挣扎。
确实是练过的,膝盖顶着他,就能制住李枳全身,也确实是不知疼的,冒着脓血的手指没了纱布的禁锢,上下翻飞,三下五除二就把李枳两只细细的腕子绑好,用一根质地细腻而坚韧的,红色的长绳,缠绕腕骨,避着他轻微烫伤的掌根——李枳拼命回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越绑越紧,用那种专业的绑法,一圈接上一圈,可他自己却什么暴力反抗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他就呆呆立在那儿,浑身抖。
黄煜斐伤透了的手,以及伤透了心的神情,混着黝黑的恐惧,全都扎进他心脏,也把他钉在地上。
李枳咬了一下舌头,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咽。
“太紧了?”黄煜斐拽着绳端,又紧了紧,低声问李枳。“很难受吗。”
“……不是这个问题。你、你听我说——”
这话没能说下去,因为黄煜斐突然从背后搂住他,平缓的气息打在他耳侧,又抬手去摸他的脸。摸得很小心,很珍惜,那些烫伤的溃痕,不疾不徐地蹭过脸颊,连皮带r_ou_,一寸一寸地摩擦过去,留下艳丽印迹。
“小橘,难受吗。”黄煜斐又问。
他这么温柔,却是在惩罚,在施刑。李枳只觉得不行了,捱不下去了,“……疼!”他挤出这么一句,又大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