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新人都选好了么?”
江辰呈上一份名册:“回陛下,这是经由老臣安排考核挑选出的文武人选各八人。按照陛下的吩咐,皆是具鸿儒之学识,白丁之身家的人物,为人都是极正派纯良的,一律不分等次上下,安置在翰林亭暂住。”
秋笙细细看过一遍,没见着浪荡江湖时了解到的那些名家豪门,心下刚放了两分,却听江辰继续补充道:“陛下,此举未免有失公允。”
江辰说到一半知趣地停住了,他知道秋笙心里比他明白。
从前器重家世有声望之人,平民中才学胆识兼备的却很难得到赏识,可如今这般颠倒过来,倒是成了豪门贤士郁郁不得志了,无论如何都是偏颇一方,终究还是谈不上公平。
“江老,两害相权取其轻,”秋笙淡淡答道,“先帝干了些什么事您比朕清楚,如今国库亏空白银分世,大越的银子□□分都在这些大商户富豪手里,朕眼下思虑的是如何妥当地把银两从他们手里抢回来。若是拉拢一批他们的儿孙替朕办事,给了权力不好管理不说,这也显得朕太没事找事了。”
江辰一愣:“陛下当真要…如何做?”
秋笙后来不眠不休几个日夜,总算是将楚翛那一套说出来会被暴民乱棍打死的招数措辞措得委婉和善了些,可也只能骗骗那些腹中空空只会倒买倒卖赚差价的富商,若是真说给江辰听了,还不知道这人会如何大惊失色,继而千方百计地劝阻制约他。
他蹭蹭鼻子尖,岔开了话题:“用些稳妥的办法先稳些日子,朕会详细告知与胡大人去办。江老,那些武员都带来给朕瞧瞧,朕亲自一一过关…至于那些文员,您替朕去好好教教,以后都先派去吏部任职,若有不妥再换。六部的事儿朕所知有限,还要多靠您了。”
江辰见他有意避开此事,便识趣地不再多问:“不负陛下厚望。”
他曾经一度以为十八岁的秋笙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人,因此在他上位以后仍然常常拿尊长的身份压着他教育。那孩子不耐烦跑神溜号是常事,他只当他心智未全,心神难安。直到从南大营统帅韩建华口中听说了秋笙往日在江南立下赫赫战功之事,眼睁睁看着他一马一剑便可亲赴威州修罗战,取了敌军首领克斯的首级,八百里分麾下炙之豪举,这才猛然明了,纸上谈兵的人始终却是他。
和平年代他或许足以带此明君安天下,眼下四境战乱频频,他却并无武定乾坤之能,两手空空,束手无策。
他原是早在无人注目的地方悄然成长起来,若无那场要人命的瘟疫,恐怕只能就此埋没,做个四海为家的浪荡子。
秋笙见他面有倦色,不敢多留他,轻声道:“刘大人开的药方用的可还称心?”
江辰弯腰行了个礼:“多谢陛下关照,j-i,ng气神较前几日强多了。”
“李辞,”秋笙侧身,“送送。”
江辰前脚一走,秋笙便一脸迫不及待地冲董琦招招手:“董大人,快来快来。”
万岁爷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一双长眉恨不得挑到天上去,简直就是眉飞色舞的高端版本。
董琦不敢怠慢,老实恭敬地行礼:“是。”
“这几r,i你派下去到各地收兵可还顺利?”
董琦:“危机关头,倒是那些平日里素来不声不响的小户人家更积极些,王子皇孙中贪生怕死者居多,人收的难些。”
“正合朕意,董大人,过来,朕给你支个招,”秋笙故作神秘地冲不明所以的董琦笑笑,一想到是谁出的这么个招数,他就难以抑制地傻笑起来。一面笑,却还想装出一副威风严肃的皇帝样儿,只好拱拱鼻子,幸亏董琦不怎么敢正眼看他,不然定然要跑出去替万岁爷找个太医给他看看脑子。
他走近几步跪下:“还请陛下赐教。”
此人不敢近他的身,秋笙只能亲自走到他面前蹲下,藏好了s_ao包的微笑,认真地道:“听好了,是个损招儿。”
半个时辰后,董琦顺着议政殿外满是积雪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看样子神智颇为恍惚,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活了一回,仁义礼法全被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秋笙颠覆了个彻底。
看来宫里宫外关于圣上转着圈各处打土匪的传闻该是没错,此人跟着山里匪子建立了一套全新的治国体系,亟不可待地就要加以实践。
“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朝廷的啊!怎么出去的?先帝干的好事啊!朕是他儿子要替他背锅,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要杀要刮朕无所谓,你们呢?董大人,您有妻有子家室加身,却两袖清风不贪财不受贿,为何钱都让贪官污吏赚去,反倒是心慈手软之人受苦受难?这没天理啊!再者,大厦将倾,唇亡齿寒,银子在他们手里放着,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四境攻破家国不复之时又有何用?若是这些银子为三军所用,置办刀剑甲胄,至少可保中原平安。董大人,兵马之乱迫在眉睫,万万不可固步自封自断后路啊!”
董琦一个白胡子老头被秋笙个毛头小子教导得一愣一愣,自觉此人说的似乎都是屁话,却意外地说服了自己。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