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祎唇边笑意加深,他从未听过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时间竟啼笑皆非地忘了反击。说到底不过四圣之一属于他们龙族,半片青龙鳞在他手里,什么众神众鬼,真是荒唐得可笑。
“是吗,”他微笑着点头,“那便多谢众神抬爱了。”
“不过——”仙长忽将话风一转,“圣物分布得过于分散,龙王此行不知需要多少时日,而今时局动荡,没有乾坤镜对天界来说是一大损失。不知龙王是否有法子暂时弥补这个空缺,吾等将竭尽全力支持龙王,压制天地间作祟的妖鬼。”
李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内心翻腾的岩浆已悉数注入大海,冷却化作坚硬的石头。他面无表情地一震袖口,一个j-i,ng致的锦囊朝对方飞出:“八十一片眉心鳞,虽然作用不比乾坤镜,也够你们用一阵子了。”
龙生来而有天目,眉心之鳞覆于天目之上,待龙死后将鳞取下,此鳞依然有天目之效。八十一片龙鳞叠加,或可窥破上神的仙法、妖王的伪装。
仙长从鼓囊囊的锦袋里拈出一片,每一片龙鳞都被缩到了指甲盖大小。他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只是——这龙鳞依然不比乾坤镜,所谓等价交换,龙王给了我们一面坚不可摧的‘盾’,是否再添一杆无坚不摧的‘矛’呢?”
天界日长似岁,人间光y-in如梭。眨眼彭彧已在那j-i,ng致奢华的牢笼里待了七天,除了每日照旧有人来给他送饭送水,那些人仿佛死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他负手站在窗前,一头黑发未束,随意地披散着,脸上表情堪称沉静似水,眉心的褶皱却悄悄泄露出一丝波澜。
这七天里他的眼睛早已好了,不仅恢复了白日的远眺千里,甚至在晚上也能夜视如常。他终于摆脱了纠缠了他二十年的夜盲,内心却毫无喜悦之意,只有不断逼近的危机感将他攥得时刻紧绷。
虽然他装瞎已经装得炉火纯青,可整日闭着眼也始终不是办法,他害怕夜晚有人来扒他的眼皮,甚至都不敢睡熟,强迫自己一直保持在浅眠状态,不管身心都已疲惫不堪。
这些天他用尽各种办法向外界求救,可除了他在房间里的时间尚且能自由一点,只要他出了屋子,哪怕上个茅厕都有人在旁边盯着他拉了几坨屎。他“无意中”弄掉自己的玉佩,“不小心”在什么东西上刮破手指,全被那些看守他的人第一时间警告他不要搞出什么小动作,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虽然彭彧不愿意承认,可他们确实说得没错。
他也知道李祎为什么没来救他——太远了,就算龙鼻子再灵,也不可能在遥遥万里之外闻到他手指上那一丁点的血气。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皇宫里,天子脚下,无疑是最安全的“灯下黑”。
谁会怀疑墨龙一族守护的皇室、沾满烟尘气的凡夫俗子会与超脱凡尘的仙人互相勾连?
龙王想不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能离天子这么近。如果不是窗外俨然的宫墙殿宇、亭台水榭,早朝之时隐隐传来的山呼“万岁”之声,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细雨一丝丝飘落,轻如牛毛,穿过结界晕染在他衣服上。那结界像一层薄薄的膜,笼罩着这间屋子,外界的东西——风、雨、鸟雀甚至人都可以来去自如,唯独他不行。除了“三急”时门口处的结界会打开,余下的时间,他就像被罩在透明的罩子里,供外人随意观赏。
叩门声骤然惊醒他脑子里时刻紧绷的弦,他几乎是条件反s,he地紧闭双眼,嘴角重新挂上吊儿郎当的笑意,伸手在窗子前接着不时飘落的雨丝。听到那人走近了,便开口道:“下雨了吧?劳驾帮我关个窗行吗?”
由于结界的存在,他只能开窗,不能把手伸出去关窗。好在“照顾”他的女子十分敬业,对他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没有任何不满,哪怕一天让她关十次窗,她也不会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
此刻她又关好了窗,为茶壶里添满水,一言不发地走了。
彭彧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等待雨停,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太阳终于重新占领了至高地。他再次推开窗子,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正是九渊之前送他的那一颗。
软禁他的人似乎太自负了,认定他一届凡人不可能从这牢笼里挣脱,甚至连搜身都没有搜。他从房间里各种地方找了一圈,终于从香炉上找到了一点铁,掰下一个小尖来,花了七天时间在夜明珠上钻了一个洞。
之前离开利州的时候,龙王在那颗夜明珠里放了一簇龙火,使之在晚上可以像他的“亮瞎眼”一样亮,毕竟路上一直带着油灯还是多有不便。后来他为了提早适应瞎子的生活就没怎么使用这颗夜明珠,被关在此地良久,倒是发现这珠子有一点特殊的用处。
或许是珠子材质特殊,或许是那簇龙火有些法力,他发现珠子可以部分塞到结界外面。于是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取出一枚层层包裹的信号弹,装进他在夜明珠上挖出的小洞里。
虽然被龙王说香囊难闻,可里面毕竟有重要的东西,他宁可换成了无香的香料,也没敢真的把香囊扔了。
那枚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