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参了?”
阿弦垂着头:“我本就不该惹您生气,以后也不会再动人参了,等明日,我立刻就将他送到善堂,交给袁大人替他找寻亲人。”
老朱头大惊:“你……可是……”这惊喜突如其来,让他无法相信。
阿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道:“我……原先并不想要这人参,也不信那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话。当初只是因为想着,伯伯年纪大了,倘若有一日身上不大好,好歹也有个准备。”
双眼里透出诧异震惊的神色,老朱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弦,他张了张口,却无法说一个字。
阿弦吸了吸鼻头道:“我从小跟伯伯相依为命,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样。所以想伯伯健康平安,长命百岁地陪着阿弦,毕竟您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想不到也不敢想,如果没有伯伯,我会是怎么样。”
阿弦的眼中闪闪烁烁,像是暗夜星光。
柴房内并无灯火,老朱头觉着自己立在原地,就像是一根木桩子,但是心里先前那股悲冷却早就化作了暖伤,但却并不是难过,而是太高兴了,几乎……喜出望外,喜极而泣。
——这孩子并没有见异思迁,仍是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
但他……何德何能。
老朱头暗中攮了一下鼻子,眼睛早已模糊。
他不敢在这会儿走出这柴房,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在孩子面前丢脸:“那你……你刚才怎么说要跟他长长久久的?”
阿弦道:“因为……因为我之前跟伯伯说过的,只要在他身边,我就看不见那些东西。”
老朱头诧异,呆呆问道:“是因为这个?你说的是真的?等等……可验证过?我是说除了从雪谷回来的那次……”
“验证过,”阿弦点点头,举手将眼角的泪揉去,笑笑:“我以前从不知道像是个寻常人一样是什么滋味,所以……有些忘乎所有,其实我知道不该这样,他虽然忘了自己是谁,可是始终会有想起来的一天,难道我要强要他留下么?所以我会把他交给袁大人,袁大人毕竟是刺史,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把人照料的更好。”
老朱头原本还猜疑她想送人走的话是赌气或者权宜之计,如今听说到这个地步,疑心早就飞到爪哇国。
反复几回深深呼吸,老朱头走到阿弦跟前,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他并未说一个字一句话,只默默地出门,进堂屋自回了房。
这一夜,老朱头并未再露面。
阿弦也并未去打扰他,只在自己房中守着那男子。
因服了药又吃了参汤,双重滋补调养,男子的气色略见好转,呼吸也匀称了许多。
谢大夫也说他得了这参的滋养,大有好转,只要以后调理得当,身体痊愈指日可待。
阿弦眼见果然如此,心中宽慰,这样的话,明日移交到府衙……她再求一求袁恕己,应该不至于再有性命之虞了。
她半趴在炕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胡子飞乱遮住半张脸的人,从未想到,可以有这样一个人让她如此贪恋地凝视。
但是却又并无半点男女之私。
是一种自然而然地愉悦,就像是花木向阳,四季轮换,如此而已。
但是不属于她的,迟早会离开。
而她要做的就是放手。
已经对老朱头这样说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目光移到那只放在被子外的修长枯瘦的手上,阿弦探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给他掖在被子里。
她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着,疏忽夜半。
睡意涌上来,阿弦便猛地摇一摇头,重又睁大眼睛仔细盯着他看。
这个梦她很快就要醒了,她私心想多呆会儿。
阿弦并未关门,门口处是玄影趴着,时不时地也被主人惊醒,抬头看一眼。
狗儿知道阿弦有心事,却无能为力,只也耷拉着耳朵,惆怅地将长嘴放在爪上,时不时地转头瞅一瞅阿弦。
诗云: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窗纸上泛出暗蓝的晨曦色,阿弦从梦中惊醒过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正紧紧地抓着这人的手。
她慌忙放开,看看天色,老朱头很快也要起了,若给他看见自己一夜如此,只怕又要生气。
阿弦将要起身,双腿却早已经酸麻了,挣扎了半晌才爬了起来。
打了水进屋,冰冷的水浇在脸上,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阿弦举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要出门之时,忽地看见炕上那人。
蓬发飞须,看着就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流浪者,如果这样送去府衙,袁恕己见了只怕不喜。
阿弦站着,怔怔地想了会儿,终于走到墙角的柜子边儿上,梳子是现成的,但她还需要一样东西……这个物件儿,她这里却没有。
清晨。
当阿弦从梦中惊醒,而桐县大部分人还在沉睡中的时候,袁恕己却已经在花园内练完了一趟拳。
这一夜,袁大人也并未好睡。
昨儿苏柄临的突然到访,老将军倾怀相告的那些话,就如无形的利剑,逼近袁恕己跟前,寒意凛然。
从苏柄临将话题引到武皇后身上,袁恕己多半缄口听思而已,可这位老将军所说的未免有些过于详尽。
袁恕己隐约猜到苏柄临似乎另有目的。
果然,在将武皇后跟崔玄暐的关系说完之后,苏柄临道:“所以,你想问十八子的梦境是真是幻,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