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他爸爸这几天都没消息,听说张先生你回来,我就来找你,想托你找下他爸,另外……吴邪都关一年多了,能不能放他出来两天……”
可惜晚了。
就在他转身同时,妈妈的身影已出现在我视线中,她头发有些乱,拢着披肩,脚步细碎而匆忙,嘴里喃喃道:“怎么了,吴邪怎么了吗?你们怎的突然就扔下我跑过来了?哎呀!这,这……王先生?!”
浑身是血的胖子被人抬着撞入她的视线,她因震惊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他们几人走过,然后又看向我们这边,眯起眼,想将这里的一切完全看清楚。
“……张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妈妈撒开手,“蹬蹬”地跑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闷油瓶计划中的动作被打断,他这时候也显得格外迟钝,好像还不如眼前这年过六旬的女人灵活。
“张……吴,吴邪?!”
妈妈看到了我,看到我被这些人围攻后凄惨倒地的样子,她更激动了,准备冲进房中来“救”我,闷油瓶一把抓住她手臂,制止她的动作,却无法制止她的眼神——下一秒,妈妈看到了满地鲜血,看到了形骸残缺的“它”,看到那堆衣服,看到那个旅行箱……
妈妈全部看到了。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凝固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碎,一切飞速旋转起来,那几秒钟、几分钟像飓风一样迅速而激烈,在这间阴暗的地下囚室里轰然爆发!
妈妈挣扎着,像渔网里正被拖上岸的鱼,奋力扭动身躯,似乎这样就能重归大海,获得生的希望,那张钳住她所便是闷油瓶的手臂。他捉住妈妈,让她无法再前进一步,无法踏入这间房间里,来触碰我或它。
妈妈的声音扭曲,嗓音从失控的尖锐,变成轰鸣般的怒吼,最后成为孱弱嘶哑的哀鸣——
“老吴,老吴——!”
妈妈朝我这里伸出手,身躯扭得像枯朽的古树,拼尽全力想朝这间房里靠近。
“吴邪!吴邪!你**了什么?!是不是你——啊,啊?!”
妈妈看着我的眼睛里翻涌着那么多东西,即使我已没有了人性,与她的眼神相对,依然让我感到战栗,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的力量,不在体内,而在人的灵魂深处,是我如今已不再拥有的东西。
“吴邪……你们放开吴邪!不要打他!,放开我儿子!”
妈妈又看向了那些男人,凄惶的神色里透着一股疯狂,看他们手里的棍棒和枪械,看到我身上横流的鲜血和伤口,这让她爱恨交织的身上爆发出另一股力量,那股力量阻塞了她奔涌的情感,将一切愤怒、伤恸、质问都变成了嘶哑的狂吼!
“老吴啊——老吴——”
她呼唤着已永不会回应她的人,就在三天前,他们才面对面地道别,如今,那人却已成为残缺的尸骸,以令人无法目睹的惨烈情状出现,就在那里,伸手可及。
“老吴——啊,啊啊啊!”
妈妈彷如泣血的杜鹃,一声声、一口口呕出生命中的全部心血。她满脸是泪,神色狂乱,头发散落,披肩早已都掉到了地上,被两人的脚步踩乱。
我甚至感觉她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啧,麻烦……”
踩着我头的那个张家人冷哼一声,招呼两个男人过去,他们便踏出房门,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左一右地夹着妈妈的手臂,将她从闷油瓶的制约下接管过来。
“把她带走。”
那个张家人声音冷淡,简短命令里藏着不耐,似乎对这场人间闹剧已看得厌倦了。而妈妈在落到那两个男人手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过头,朝闷油瓶吼起来,声音粗粝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磨碎了骨头喷出来的——
“是你,就是你!”她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突然将右臂从张家人那里挣脱,指着闷油瓶吼道:“就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你,我们家才会弄成今天这样!”
闷油瓶看着她,一言不发。
“都怪你,怪你!”妈妈几乎已经疯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离吴邪远一点,不要带他出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要逗他胡思乱想,又不结婚成家,又不生孩子,就那么一个人熬着,熬着等你呀!你能给他什么?!你有什么?!吴邪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闷油瓶的眼神藏在浓密的黑发下,我趴在地上根本看不分明,只看到他挺拔伟岸的身躯在妈妈的连番指责下颤抖,仿佛深秋里的树叶,马上就要坠到地上失去生命。
“吴邪跟着你到处跑,我们担心,但没有对你生出什么看法,我们不敢,我们觉得他只是年轻不懂事,在外头闯荡两年就好了,会回来的,结果你老这么吊着他……”妈妈声音低下去,变得细弱,混合着哽咽,仿佛深夜里一缕幽灵。
“吴邪这几年本来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还盼着他给我们抱个孙子,结果你又回来了,还把他弄成这样……吴邪变成这个样子,被你关起来,我没有怪过你,我和他爸爸甚至没有跟你说过一句重话,我们只是求你,能不能把吴邪放出来,就出来一天?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一次?你说不行,你不准……你凭什么不准!”
妈妈猛然爆发,拖着身子一步步朝闷油瓶身前挪,她颤抖着,怒吼着,眼睛里几乎要滴血:“你是什么东西!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我们跟你到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