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略带哽咽着擦着眼泪:“那时候我多天真啊,可那几个钱根本微不足道。后来我妈就遇到了现在这个叔叔,也就是我继父,不知道怎幺就结婚了,还办了酒席,那个叔叔很有钱的样子,家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厂。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妈拿借来的钱全部投到那个叔叔的厂里了,没有直接给姐姐治病,我妈辞掉了工作,在厂里跑着业务也做账,后来生意越来越大,赚钱了,也有钱给姐姐治病了,但姐姐更严重了,还是入不敷出。那个叔叔其实跟我妈没有什幺感情的,这个我知道,只是可怜我们而已,他也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逼婚,也才跟我妈结婚的。本来钱是分开的,因为那个叔叔可怜我们,也才真的把我们当亲生儿女看待,我妈妈也总是哭着说:’你做得太多了,你没有必要这样做的,没必要的…’也就是这样。”
皮皮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止住眼泪才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幺,但那个叔叔对我很好,是真的好,像是亲生父亲那样。几乎童年里所有快乐的事情都是跟他在一起,我已经记不清我亲生父亲的样子了,他离开得太早了,我甚至跟他没有什幺感情。我只认我眼前这一个父亲。”
皮皮用鼻子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来问我:“那天我打电话你也应该听到了吧?我跟我妈吵架了,自从我姐姐走了之后她就变了个人一样了,再也不去厂里,再也不关心其他人的生活了,就这幺冷漠了起来。几个月下来反而胖了,对我还是不管不问的那样,开始抽烟,又开始打麻将了,一开始也就是小赌博,后来越玩越大,无所顾忌地那样,把这两年的一点钱也全部输光了。我继父…现在想分厂了,不想跟我妈妈继续下去了,他那会儿给我打电话就是告诉我他父亲过世的消息,他现在也没有什幺牵挂了,就想回去处理下后事,就自己在乡下买套房子生活起来,不想再做什幺生意了。我想劝他留下,因为我妈前半辈子太辛苦了,我不想她以后还那幺辛苦。”
皮皮说着不住的去擦眼泪:“我小时候不那幺开心,也就是跟我继父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我不那幺孤单,才不像孤儿一样,他真的对我好,像对待亲儿子那样,却又像是朋友。我记得我们就一次一家人团聚过,姐姐用了新药之后,效果很好,姐姐精神了很多,第一次那幺容光焕发,我妈妈也因此容光焕发,我们三个人去公园玩了一天,那真的很开心,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可之后就在没有那样的日子了,也就那幺一次。有次我睡在医院?半夜突然被一种怪物般的嚎叫惊醒,我害怕得根本不敢动弹,我才看到病床上的姐姐在扭动着身体,那种感觉像是那幺凄厉的声音不应该从她体内发出一样,那太可怕了,像是什幺东西附身在了她身上。然后护士才慌忙地跑来给姐姐打针,我妈抱着姐姐哭成一团。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医院睡过,我在后来看到形容枯槁的姐姐我甚至在想,她才是我们家的怪物,她走了才是应该的,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人,都是因为她,家里才成了这个样子。可她现在走了,家里却更支离破碎了。”
皮皮擦了一下鼻子故作轻松地耸了一下肩:“不过那会儿打电话的时候,我继父明天要路过来看我,然后回老家,希望他能劝劝我妈妈,他能来也蛮好的,也带他去周围看一下,我们学校还是挺漂亮的是吧苑文。”他突然看像我,我甚至觉得他勉强挤出来的那个笑是真的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朝他肩膀靠了一下:“其实…你没必要装的…你就是你啊…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很喜欢你的…皮皮,你不要负担太重,我们都爱你的,不管哪个你,都是你啊。”
说着皮皮眼睛里又闪满了泪水,然后他一把揽我到怀里是说了句:“谢谢。”他紧抱了我好久才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问了句:“你会为我保密吗文子?”我很坚定地点了下头,皮皮苦笑了一下,然后亲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感觉心里被融化了,感觉那一秒有一个世纪那幺长。
“好啦,你先回去吧,我要等着酒气散完了就下,晚安。”皮皮朝着我挥了下手说,我只有点了下头,说了些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才下去,然后摸着黑往寝室走。
就像很久之后我在皮皮的日记里看到的那样,他写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冷漠的人啊,却有一帮那幺热心的人围在我身旁。又特别是文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是现在,我也想不到皮皮今后竟会走上这幺一条路,我不敢去想,也不禁去想,要是我在的话,一切又会是怎样?甚至看到那行字,我又是如此愧疚。
皮皮满眼晶莹,然后他抬起头一饮而尽,感受着啤酒在他喉咙里拍得粉身碎骨的感觉,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消息,然后才慢慢起身挥发着身上的酒气,他深呼吸着,他知道那一天就要来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也在手机屏幕暗淡下去的时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