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接着一辆的轿车静默地前行。
兰斯觉得这宅子的院子估计都比他们家的牧场要大了,洁白的大理石铺道,两边是大片大片的茵茵草坪,威廉外公将精心准备的白色小花别在两个孩子的胸前,然后带着他们下车,一位银发老者站立在他们的面前。
他让兰斯想到一颗挺拔笔直的常青树。他的身材颀长,又高又瘦,虽然看得出已经上了一定的年纪,但走起路的时候肌肉依然结实有力。
他们从落地长窗边经过,踏过黑色的走廊,来到空豁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大厅里人头攒动,但没有人发出不礼貌的声音——有资格来参加韦恩夫妇葬礼的大约都是有点体面的角色——他们自发地站在堆满白色玫瑰花的棺木两旁,有人低头祷告,有人含泪低泣,有人唏嘘慨叹。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兰斯转过头,看到莱克斯蹭亮的小光头,那双蓝眼睛亮晶晶的,不期而至的喜悦总能给人双倍的喜悦,他压低声音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在这种悲戚的场合,兰斯和克拉克可不敢表现得有多高兴,“我们是跟着外公来参加悼念仪式的。韦恩先生曾经给我们学校捐赠过一些学习器材。”——他恰好得知薄有情谊的克拉克律师转行在乡下当老师、而这乡下的教学设施又不尽人意。
“那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连一向嘴巴刻薄的威廉外公也对这位韦恩先生推崇至极。
“……只可惜,真正的好人总是有个让人惋惜的结局。”
韦恩家的管家阿尔弗莱德·潘尼沃斯兀的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皱起眉,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莱克斯身边,问,“卢瑟少爷,您有没有见到过我家少爷?您刚才好像是和他在一起吧?”
莱克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他不要别人陪,我就出来了。”
老管家找了过去,兰斯穿过憧憧的人影看过去,那条漆黑的宽敞的走廊上,纯白色的羊毛地毯从这一端铺到那一端,像是一面平静的黑湖上刚刚下了一场雪。
一个瘦小的孩子独自登场,像是孑孑茕立于皑皑白雪之上。他蹭亮的黑色小皮鞋不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印子,他从雪上走过,什么都没有留下,轻飘飘的。
羸弱,迷茫,他转过身,仰着头看银发的管家,牢牢抓住老者的手。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人群,无辜而又惶然无措。
他离大厅的人群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他们并没有与这个孩子有过多的交谈,那个还没有蜕变为英雄的布鲁斯·韦恩还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小王子,城堡有多大,他的内心就有多恐慌。所幸他身边还有个忠实的老仆人,牵着他,推着他前进,告诉他要一直走下去。
没有人能和他搭话。
因为他只肯依偎在老管家的身旁。
兰斯和克拉克出来透气的时候,看到这位沉默的漂亮小少爷神情哀伤地和管家说话,“是我害死他们的……阿弗,我不能……”他低低啜泣起来,“我没办法去见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我害怕要提前离开,爸爸妈妈就不会遇见那个抢劫犯。本来妈妈每天都要在傍晚给小花浇水的,我应该留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给小花浇水的。……阿弗,是我害死爸爸妈妈的,我该怎么样去见他们。”
“我是个坏孩子。”
老管家将自己的小主人搂进怀里,不出一眼,只任由孩子的泪水和鼻涕弄脏自己的燕尾服。轻缓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和脊背。
“你是个好孩子,我的小布鲁斯……”
“你爸爸也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孩子,你必须坚强起来……”
这是他们没办法介入的氛围。
后来克拉克听说了韦恩家的故事,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如果我那时候在就好了……我可以救他们。”
“我们不能回到时间的过去,但我们可以阻止还未发生的惨剧。”兰斯说。
克拉克抬起头,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让你遇见这种事情的。”
兰斯被克拉克的宣言熨帖地心上暖洋洋的:得了吧,小东西,到现在为止还不是我在保护你?
离开韦恩家的时候,兰斯看到少年仿佛要随风飘走的瘦小背影——他站在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花园边上,像是站在一个迷宫的入口,已经踏出了一只脚。
但兰斯知道,这个孩子就算走进了迷宫,也总有一天会从迷宫里走出来。
因为他那双眼眸的漠然之下,仍有未烬的星火。
————时间切回来————
接待他们的依然是那位老管家,过了那么多年,他的脊背一如当年的挺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同威廉外公打招呼,“老威廉!”
“阿弗!”
他们一沾即离地礼貌拥抱了一下,并重重拍打对方的肩膀,笑声中洋溢着不做假的喜悦。
“这两位就是你的外孙吧?”阿弗问。
“是的。”威廉说,“他们担心我一个人太危险,执意要给我当免费保镖。这两个小家伙……尤其是那个块头大的,非常好用。我想是不是可以让我外孙去保护布鲁斯,请放心,有他在,布鲁斯绝对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谢谢你的关心。”老管家致谢说,然后嘴角弯了弯,像是在隐晦地自豪着什么,“但是,布鲁斯可以保护他自己。”
兰斯忍不住看了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