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神智的白泽,道:“子定,你一定要与朕这么生份吗?”
白泽垂眸颔首:“陛下说笑了。”
隋祯怒道:“程珮!”
白泽不悲不喜,道:“陛下有何吩咐?”
隋祯望着他,面色几经变换,最后愤怒地拂袖而去。
隋祯走了,白泽继续垂眸看书,然而握着书卷的手指已然捏的青白。
屋里忽而走出一人,替他系上披风:“公子,您何必惹皇上生气呢?近两月来您确实受了委屈,可皇上彼时确实重伤在身……”
“安康,”白泽打断他,“你以为我是因为前些日子遭了罪觉得委屈?”
安康一时没回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是。
白泽笑着摇了摇头,抬眼去看那一束束开得热烈的海棠。
“我知他伤重,亦忧他伤重,然上天垂怜,要我恢复神智,我既已不是那蠢笨小儿,又如何能像以前那般?他是天子啊,你看这浩浩盛世,他可是天子啊……”
剩下一句他没说出口,虽然他是天子,但只要他想,他也不怕背负骂名,然而他始终记得皇帝醒来那天,他满心喜悦地偷着去看他,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属于他的怀念和躲避。
他落魄回宫,皇后的贴身侍婢立即给他送来一卷画,画上隋祯亲题:
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那日他怔怔看着那副画卷呆了许久,看到最后只觉得脑袋生疼。
是他蠢,他以为他神志清明了,其实依旧蠢笨!程道文不过三品翰林学士,而他又是男儿身,即便骤得圣眷,皇后宓氏又何必针对他?
且皇后的针对来得也太奇怪,南巡前她只略施小计,南巡后,她见了他的模样,这才对他痛下杀手,要不是隋渊保了他的命,他早被宓氏拿捏至死了。
有匪君子,如圭如璧,他得的喜爱,受的伤痛,全是因为那个人啊。
然而这一切安康都不懂,他只知道程小公子自恢复清明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小公子最喜欢吃点心,现在却少食寡欲;以前的小公子最喜欢金银玉器,现在却只捧书握笔;以前的小公子最会黏着皇上,成日笑眯眯的,现在却总落寞地站着,渐自消瘦。
安康苦恼地挠了挠脑袋,看着远处树下清减了许多、纤细却挺拔似一树寒梅的公子,心里异常怀念当初那个软萌萌像个小包子一样的公子。
可是谁不怀念呢?白泽最怀念的,是他还蠢笨如稚子的日子。
第12章 智障儿童欢乐多(十一)
十二月,冷风彻骨,胜军终于班师回朝。昔日和亲的惠和公主受封为平宁长公主,赐公主府;太傅禹池白南征有功,加封王爵之位,赐留住宫中的殊荣;镇南将军元慎封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而肃王隋渊作为此役最大的功臣,隋祯给了他一块封地,位处南方。
这日,白泽迎着凛冽北风来到了春熙堂,相熟的宫婢玉斐出来迎接他。
“这天寒地冻的,公子身子不好,怎么就过来了呢?”
“小皇子百日,我哪能不过来。你家娘娘呢?”
“屋内呢。天冷,我家娘娘都懒得动弹。”说着引白泽在前厅坐下,自己去后面请主子。
这是他第二次来春熙堂,曾经的班婕妤因为延绵子嗣有功,现已封了妃,赐号欣。
欣妃很快被玉斐扶了出来,她一身素面妆花刻丝的窄袖棉服,虽然屋里烧着地龙点着炭盆,但她还是披了一件厚实的白裘,整个人毛茸茸,圆滚滚的。
两人相互见了礼,白泽把封好的百日礼奉上,欣妃客气道:“你还送什么礼。”
白泽但笑不语,欣妃便叫玉斐把小皇子抱出来给白泽看看。
小皇子足月而诞,但欣妃生产时遭人算计难产,小皇子在母亲肚里多呆了一刻,险些夭折,出生后稍显体弱,加之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眼下很是受宠。
奶娘抱着小皇子,欣妃动手拆了白泽的百日礼,是一块水晶环佩。
欣妃拎着那块水晶璧在小皇子面前晃了晃:“看你珮哥哥多好,送了你这样一件宝贝。”
小皇子像是听懂了,笑眯着眼吐了个口水泡泡。
欣妃爱怜地刮了刮小皇子的鼻子,亲手将那块儿水晶璧给他系上了。
白泽嘴角含笑,淡淡看着,将算计的眸光深敛眼底。
小皇子不易受风,很快被抱了回去,欣妃坐在塌上,看着玉斐来回忙活着给白泽端点心,忍不住调笑:“看看,你才来了两次就收买了我身边的丫鬟,上赶着给你送吃的。”
白泽坐在一边,接过安康递来的暖炉捂在手中,道:“可我至今还想着娘娘的黄金盏呢。”
欣妃也想起了这回事,忍不住笑道:“那时本想欺辱于你,谁成想你上来就夸我漂亮,夸完自己的脸倒红了,那模样很是可爱,倒叫我不忍下手了。”
白泽也笑:“娘娘确实漂亮,当时记得娘娘身边有个叫竹书的丫鬟,怎么没见着了?”
欣妃神情淡下来,随意拢了拢披风:“噢,你说那丫头。她原是戚妃指来伺候我的,但我见她似乎还留恋旧主,几月前便将她遣了回去,也算全了她的念想。”
“娘娘仁心。”
“我哪里仁心?就你嘴甜。”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隐隐黑下来,白泽便起身告辞了。
欣妃将他送至门口,寒风侵肌,白泽衣着单薄,越发显得身形纤瘦。她忍不住叫住他:“今晚皇上要在清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