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桓对于叶修就是如此。年少未曾体会过的关怀，让叶修在很多年之后都会觉得空虚，但或许是一直住在江南这种温暖的地方，活着活着，就不那么凛冽坚硬了。叶修一直很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父亲道个歉，父子两能坐下来谈一谈。

可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第二天叶秋把他送到机场，他下车之前，叶秋却突然说，“小叶，能留个手机号给我吗？”

叶修一下子有点窘迫，“这个真没有。”

叶秋的表情一下子古怪了起来，“你没有手机号？”叶修此刻真的想举个牌子去喊冤，“我是真没有。”但叶秋也没有太追究，只是又要走了他的□□号。临走之前，叶秋很正式的跟他说了声谢谢。

叶修有点弄不明白。其实说谢谢的不应该是他吗？要不然一定在外面淋成落汤鸡。他还作为叶修的时候，一直没听叶秋说过这个词，谁知道阴差阳错的换了个身份，倒是什么都体验了。

回到了兴欣之后，叶修电脑还没开开，就被方锐叫走了。方锐现在好歹是战术指导，是有独立的办公室的，但叶修有些不太明白方锐找他的目的，他最近状态一切正常，银装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方锐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有些烦躁了抓了抓头发，说：“久儿，你知道你为什么跟团队磨合的还不够好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连叶修都有些怔忪。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以他的实力，无论怎么样，六周以来的不断磨合，都应该有一个好的成果了啊，可事实就是他依旧跟团队的同步率不高，配合起来总是特别别扭。

于是他很坦然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锐看了他一眼，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全队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个问题，唯独你没有。其实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一直在为这支团队改变自己的风格。譬如一帆放了鬼阵，你立刻就会调整自己的站位，再譬如小安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也一定会在使用技能时做出小的微调。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现在的这支队伍，并不像当年的……叶修时代了。那个时代的乔一帆、安文逸、罗辑、甚至是当年的我，他们统统是不成熟的，稚嫩的，于是当年的叶修他需要调整自己的风格，他需要当一个拆弹专家，去弥补这支队伍的种种短板。”

“但是你不同了。你要相信你身边的队友，你身旁是最棒的阵鬼，最棒的召唤师，最棒的枪炮师，最棒的牧师。你不需要为他们改变什么，你只要当一个单纯的、撕裂对方阵型的主攻手就对了。当年的我们不够强，所以一直没能看到斗神真正的光彩，我们那个时候想，等下一个赛季，我们拉到了赞助……把一叶之秋买回来，我们再努力一点，变强一点，这样他就能做回真正的那个斗神了。”

“轮回那边的合同都谈好了，打算给他个惊喜的，冯主席本来还打算改改规则，把职业选手复出的时间压缩一下……可谁知道呢。”

“我们都很遗憾。那个时候的我们不够强大，所以一直没能为他分担些什么，但是你不一样，你有足够的肆无忌惮的资本。所以啊，我们的王牌，你只需要往前冲就好了。”

叶修有些愣。他没想到自己和团队磨合不好会是这么个理由，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队员们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一直觉得这没什么，他所做出的改变都是为了战队的胜利，而且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王杰希、韩文清不也是一样吗？

但现在有一个人跳出来，告诉他，你没有必要那样做，你只要当一个无脑输出就够了，错愕惊讶之际，却又生出了那么些感动。那种感觉他说不太清楚，但确实很让人舒服的，很温暖的。

叶修看见方锐似乎是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你倒还真的是很像他……人和荣耀都是。”夕阳西下，背着光的方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下，唇角带着点微笑看着他，但是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只留下一片让人说不明白的幽深。

方锐在叶修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有活力的，有点逗比，但是是那种特别果决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现在的方锐简直都有点张佳乐，而张佳乐已经不能再张佳乐了。虽然叶修猜不出方锐性情大变的契机，但是也看得出来，自己的死，绝对或多或少对方锐产生了影响。

他更喜欢看那个笑着的。

方锐每一次看到叶久的时候都会有点恍惚。明明看脸两个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但叶久却总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叶修。

叶修死了之后好久，方锐都没哭过。他一直是一个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于是他若无其事的打比赛，若无其事的活着。可是那个时候他觉得他自己要死掉了，他不同于韩文清，他没有韩文清那种倔强到认死理的魄力，更不同于张佳乐黄少天有那么那么多和叶修相处的点点滴滴，也不同于叶秋，他没有那样坚韧的心性。

方锐不理解自己。你他妈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就爱上了一个人呢？爱上了一个……明明看起来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的人。

爱这东西啊。

它是自由，是温凉薄柔，当你遇到它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为什么活着。

人和其他动物有什么区别？大多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