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蠢,说到现在才意识过来。
“你这个小护士,”黑短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排班表,哗哗翻看之后,“姓王是吧!”
“不是。我姓杨,杨瞳。”
老王再损,也只是妇女的小肚鸡肠,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这人烦归烦,超不出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不能让她无辜担了这个责任。
杨瞳的心没那么黑。
黑短袖不信,杨瞳把自己的工作牌摔过去让他看。黑短袖确认是本人之后冷笑起来:“你倒是胆大!”
“我当然不怕你看。”杨瞳回头叫杨实,“你带他们出去——今天辛苦哥哥们了,让杨实请你们再续一场。赶明你们生宝宝了我去给你们带孩子!”
杨实不放心,让伙计们出去了,自己留在屋子里不走。杨瞳给他使了半天眼色,好不容易把他撵了出去。黑短袖一伙儿又乱起来。
杨瞳看着黑短袖:“让他们也出去,我和你单独谈。”
黑短袖不肯,杨瞳也不再跟他废话,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指着陪小姑娘去包伤口、后来才进来的那个中年人:“地税所的。十一点三十七分拿了两瓶五粮液,三条玉溪,数十个红包。五十年五粮液一瓶一万二,软境界一条一千,两条软和谐各四百。红包厚度不少于一千,十个就是一万,这还是保守估计。这加一块儿啊……这个宝宝真是金堆堆里出生,这一辈子都不用吃苦了。”
杨瞳越往下数,院长的脸越黑,那个中年人也挂不住,在原地搓气脚来。
黑短袖没想到杨瞳会来这一招,被噎地死死地,回头去看那个中年人求救。
杨瞳状似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就是当官的工资高?这出手就是阔绰,随随便便小五万就出去了。”
院长站起来,动作太猛,办公椅向后滑出去,撞到墙上。
“杨瞳,你跟我过来!”
院长往内间的休息室里去,杨瞳看一眼那个封闭的小房间,以及露出狭窄的单人床和枕头,断然拒绝:“不。”
院长深呼吸数次,耐着心把黑短袖一帮人劝出去,又叫了主任和一同上晚班的另一名护士一起来。
那个中年人临出门前回头看杨瞳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一扫而过。
但那一眼绝对是有深意的。
院长又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下来,示意杨瞳也坐。主任跟着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院长瞪了他一眼,主任硬生生撅着屁股钉在原地。
杨瞳觉得好笑,嘴角咧了咧。
院长又看她一眼,想了想问她:“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谈谈。”
杨瞳还以为他会先训主任呢!居然连提都没提!这样看来,那两瓶酒是直接送到他这屋里来了!
不怕你们不干净,就怕抓不到你们的把柄!既然你收了礼,那我就放心了。
杨瞳靠在沙发上:“也没什么想的,我就是觉得我受气了,我不能白受气。”
“那现在讨回来了没有?”
当然没有!这三条道道还没还回去呢!
杨瞳恨得牙痒痒,憋下这口气,生硬地回了个“嗯”。
院长沉默了会儿,慢悠悠地开口:“是这样的。你看看,你身为一名护士,不光要服务患者,更要服务患者家属。‘容忍’难道不是该有的必要素质?他们说话难听你就当没听到,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闹到这样,多不好?“
当领导的就是能忽悠,话就放在嘴边,现成的。他又教育了半天,扯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往正地方绕:“你也知道,那个产妇家里关系硬,但你打的那个小姑娘才是真的千金小姐。可能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这做官,其实比经商还活络,还要求人脉交往。你一腔热血,要扫清世界上的不平等,你踌躇满志。但我跟你说,这是不可能的。有句话怎么说,官官相护。就算你告上去,也不见得就有用。”
杨瞳不想跟他废话:“是,你说得很对。但要看什么事。咱们都是一个医院的,这一个系统里,信息多多少少是共享的。最近上边刚发了通知,严打医疗受贿。我一个底层的小护士都能接到消息,那这次严打必定是真的严真的打。”
院长彻底沉默了。
杨瞳说的不是行贿,而是受贿。受贿就是将矛头指向医院这一方了。这个节骨眼,干净的医院还怕沾上点什么,更别提本来就有问题的人。要是引起上边的注意,一查一个准,保管你立刻落马。
院长沉默半天,捏着钢笔,沉声问:“你想怎样?”
就等这句话了!
“我就想这事儿到此为止。”
院长又沉默了,半晌轻飘飘地回一句:“我试试。”
“不是试试。”杨瞳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强调,“是必须。首先杨实那边不能有半点影响,他领导要是给他小鞋穿,我一概当成是你们做的。”
院长纠正:“不是我们,是患者家属。”
“我不管是谁。我一个小护士,跟你们领导也说不上话。但你们肯定能凑一块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我单方面施暴痛殴那个小姑娘。”
院长不说话。
杨瞳步步逼近:“别拖我,成不成给我一句准话。”
院长还是不吭气。
杨瞳看主任一眼,又看看另外的那名护士,一个个唯唯诺诺低着头装不存在。烧了一天的火又旺了几分,杨瞳站起来踹了茶几一脚,憋了一肚子的气根本发泄不完,就又补了一脚。
杨瞳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