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就是嘴上爱叨叨,爱损人,他心里,其实不这么想,他想,秦望昭在他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自己敬佩他对兄长的道义,以及多年艰辛仍不悔的执着;也心疼他漫漫长路独自跋涉的寂寞隐忍,以及百死一生幸存的满身伤痕。他从不诉苦从不抱怨,默默徘徊在生死线上挣扎,一生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缄口不言的人,他若是将你认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能为你付出多少。这是秦望昭,最让谢长安动容的地方,他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坚定纯粹的信任和付出……
啪——
谢长安被秦望昭拍的一歪,陡然被惊回天外游的心神,定了定神记起正事,刘大人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呢,真是罪过,他毫无诚意的猫哭一顿耗子,走到醉得深沉的刘守义身边蹲下,柔声和气的说道:“刘守义是谁?”
刘守义没反应,谢长安伸出右手在他肚子上划拉一下,自觉围着刘守义蹲下的另外三人中,除去武功修为不高的何万里,另外两个都扫见了他指尖一道隐秘的银光。
秦望昭对此已经无比习惯,他已经不再去探究谢长安是怎么悄无声息又快如闪电的变出暗器了,连同他的身世。若是有一日,谢长安愿意主动告诉他,那时,他会听的很认真。叶清蟾就不同了,他相当惊讶,他自问武功不差眼里尚可,连谢长安是什么时候扣住暗器的都不知道,若不是灯火反光,他不一定看得见,这王爷,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谢长安在刘守义身上划了几下,也没见衣服破损或是血迹,纯粹只是想将刘守义弄的浅眠一些。刘守义不舒服的扭了扭,谢长安就接着问,还是那个问题,等他耐心十足的一连问了十六遍,刘守义终于含糊不清的应了:“是我,锦华城的县太爷嘿嘿嘿”
谢长安语气强调平缓无起伏:“县太爷,你家公子,姓刘叫学平么?”
“嘿嘿,你你怎么知道…学平哪…”
谢长安一路问,都是些和刘守义相关但又人尽皆知的小事,什么管家是谁、哪个丫鬟最美、厨娘是翠花么之类,秦望昭细心的发现,刘守义的呼吸顺畅了许多,回答的频率也快了不少,不由看了谢长安一眼,那人正全心全意的询问引导。
谢长安问道:“六年前正月,你去锦屏山,围剿过陈无隶一党么?”
刘守义:“对…那贼子高傲的很…不肯就范,我就……”
谢长安:“大人英明,为何去围剿陈无隶?”
刘守义:“……逼他去做掉夜屏城新上任的太守…”
谢长安:“为何要杀那人?”
刘守义:“上头来信,说此人清廉公正,会断了我们的财路……”
谢长安:“上头是谁?”
刘守义:“……不能说。”
谢长安问为何不能说,刘守义只是重复不能说,一连问了多遍,还是毫无进展。
秦望昭伸手握住谢长安手腕,冷笑道:“别问了,还能是谁,李敬亭!太久了惹人起疑,唤人将他送回去。”
☆、第 43 章
刘守义醉成一摊沉重的烂泥被小厮们艰难辛苦的抬走后,何万里和叶清蟾坐了会,各自回房休息了。秦望昭多坐了一小会,谢长安问道:“姓秦的,你方才问仆人娄管家回来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好像,很在意娄七?”
秦望昭老实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可你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说不出为何来。”
谢长安很大度的一点头,也不追究,笑道:“我明白,不用跟我解释,就像我很在意容锦这人一样,虽然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不过,总觉得能牵扯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秦望昭嗯了一声,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凝神又十分纠结的模样,最终说了一句你早些歇息,带上门出去了。
谢长安以为秦望昭是怕自己虽然嘴上宽慰,实际还是心存芥蒂,想做些解释,也没在意,坐在床头仔细想了想明日该如何吓出刘守义的实话来。
谢长安睡到半夜,没由来的突然被梦惊醒,梦里秦望昭满身浴血的扭过身,对着自己深深一笑,唇角是从未有过的飞扬,面容都糊的看不分明,只有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微微眯起,让他的心在剧烈的惊吓里仍旧怦怦直跳……
他惊得诈尸一样直挺挺的翻起来,浓重的睡意驱使他身临其境似的伸手在虚空划拉,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待到搂了个空空如也,彻底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他右腿屈膝坐起,胳膊支在上面撑着头,呆呆的坐了一会,脑筋有些打结似的转不动,他想,哼,谢长安,我以为,你是没有良心的,呵,居然也会有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那么多人在你眼前化为灰烬的时候,其间不乏大娘二娘,也有你名义上的父亲及兄长,也没见你做过噩梦
谢长安脑子里都是秦望昭满身的血,和异常璀璨的双眼,心里有些怕,站起来在屋子里缓慢的跺了几个来回,还是有些焦躁坐立难安。他外袍也没穿,穿着里衣就拉开门,去拍秦望昭的房门,拍了半天,秦望昭就是睡成一头死猪也该醒了,却没人应门,他不在!谢长安心里咯噔一响,一抬脚踹开门,进门一看,果然,被褥整齐,他人呢?
谢长安定定的站在秦望昭的房门口,月光从他身后流泻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黑影,长长的,形单影只的。谢长安静静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黑影,自嘲到,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只和自己的影子说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