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晋央看着列队一样齐刷刷排在面前的两人,挺直的脊梁弯出一个请求的弧度,却不至于谄媚,有那么点不卑不亢的影子。拿私心说话,他挺中意这俩小子,有情有义又放得□份,挺好,而且他这请求,实在不过分,案件嘛,不就在于追根究底么,杀手只是工具,握着工具的手,才是。他倒了碗水,笑着应下了,道:“坐下,和我说说十二楼的来路。”
谢长安几乎是瞬间直起腰,笑嘻嘻的就道谢,谢绝堵截一切可能反悔的时机。秦望昭直起腰,心里也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谢长安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需要厚脸皮的时候,他立刻能填上缺。
两人坐下,秦望昭将他这些年打听到的一切关于十二楼的消息毫不保留的说了,无外乎江湖里听来的流言,何晋央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谢长安一直无话,难得安静,等秦望昭说完,他突然开口补上一点,姿态有些迟疑,哼哼唧唧的说:“我…还听说,十二楼里,有个和容颂辞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前面重要的话说的拖拖沓沓毫无底气,到了最后那却语速陡转十分笃定,好好一则线索说成了一句废话。
秦望昭扭头盯他,问道:“你是哪里听说的?”
谢长安有些心虚的移开眼,故意去端茶碗低头喝水,蚊子说话似的小声嘀咕:“皇上的密室里看来的呗。”
秦望昭本来就不信他,再听一次信任又减几分,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坚定而诡异的预感,这小子在说谎。不过暂时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戳穿他,也不问,问了他也不会说。他想,等到他觉得他们熟到能够介入相互的生活该问的时候,谢长安再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想做隐瞒,让他立刻滚,自己身边,不留外人。
何晋央应了二人的要求,说是两天后,不管有无线索,都给他们答复,若是有需要,会让人上门请谢长安前来帮忙。
谢长安絮絮叨叨的拍马屁千恩万谢,秦望昭规矩的朝何晋央行了个礼道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监牢往回走。
“姓秦的,十二楼的事儿暂时落定了,苗仁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秦望昭目光呆呆的落在一直往前延伸的路上,越远越暗,直至视野里只能看见一片连路旁的屋舍里透出的昏黄灯光都照亮不了的墨渍般模糊不匀的黑,像极了他寻药的漫漫长路,很多时候明明能看见斑点希望的光,却照不亮路上一片漆黑无望,不知哪里才是尽头。他就在这样的路上,别无选择又毫无退路的独行了五年。
谢长安问了话却没得到回复,他正准备嘴贱上几句,问丰神俊朗的秦公子要不要牺牲色相去迷惑一下苗大小姐,让她助二人溜看看,说不定就有意外的收获。他扭过头,到了牙关的戏谑就说不出来了,他慌忙磕住牙板卡住,要是来不及,他得捂住嘴。秦望昭素来面无表情但特别坚毅的侧脸,被这清冷寂静的夜晚晕染上凉意似的,落在他眼里,添了白日里没有的落寞孤寂,他就觉得,秦望昭此刻,一定很伤心。
秦望昭显然是沉浸到思绪里去了,谢长安弄出咔的一声牙齿相击的脆响,都没能把他拉回神,微歪着头一副呆样。
谢长安无人说话,比起漫无边际的漆黑夜色,他更愿意盯着秦望昭的侧脸,好歹是顺眼的。于是他胆边生恶胆,拿帮席公公选美人宫女的眼光将秦望昭从发旋看到下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挑不出刺来。嘿,真是奇了怪,容锦那样出众的美男子,自己还觉得人家身上有股怪异,怎么落到这厮身上,自己就啥意见也没有了,真是劳心伤神想不通。
两人静静的走路,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心怀鬼胎,倒也是难得的安宁和气。
秦望昭终于回了魂,他扭头想问谢长安刚说了什么,就撞见两只几乎是闪着绿光的眼珠子里满是纠结和不解,见自己看他,立刻心虚无比的撤开了。神神叨叨,形容猥琐,他做了个简短评价,开口问他刚说了什么。
秦望昭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从不会关心旁人的神情行动,更加没有长短可论,可他开始无意识的贬低谢长安。可见谢长安在他这里,悄无声息和路人分了界,半脚踏入他心里认可的地盘。
☆、第 25 章
即命案之后,苗庄又见血光。整个庄里忙乱无比,又是搓拾烧掉的纸糊窗户,又是清扫打砸的瓦片和瓷件儿,还要照看被误伤以及战伤的武林人士。庄里的小厮和丫鬟们脚底生风的满院子奔来跑去,忙的不可开交,只恨没有生出四条腿跑出两倍的速度来。
往后的比武场次是没法按时举行,只能延期押后。可能是受了突袭有了阴影,各厢房的来客大都闭门不出,偶尔串串门,也只在邻里对门,规矩安分又识趣,给苗庄主省了不少心力。当然也有不怕死又闲不住的,如谢长安、何万里之流。
何万里本来要拉叶清蟾和江明时去找谢长安探讨一下刺客的来路,谁知叶清蟾这头扎进酒香里,江明时那头扎进书堆里,谁也不理他,他找不到知己,自己一个人溜了出去。他兴匆匆的摸到秦望昭的房间敲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开门,两人都不在。
此时,何万里心心念念的知己谢兄,正装出一副翩翩贵气佳公子模样坐在苗小妆的闺房里,手里端着小丫鬟送上的雨前茶,目不斜视的喝茶,耳朵却竖的堪比兔子,秦望昭和苗小妆的对话,他是丁点不露下,连同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