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太强人所难。黑道防治法修改后,取缔变得更加严苛。若是恐吓取财,如果对方报警就会被当场逮捕。山田接受组长赐酒、成为正式组员之后,如果被追究监督控管人的责任,最糟的情况是,连组长都会被警察带走。虽然只是恐吓,但恐吓就是犯罪。他绝对不能冒这种险。
因为有监督控管人责任追究的问题,所以在山田之后加入组织的良太只是准构成员,并没有接受组长赐酒。如果不小心捅出娄子,良太有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组长赐酒,变成地下组员。
「我们的献金很少是事实,我从来没想到当流氓竟然会这么穷。」
「经济这么不景气,去哪里捞钱啊!妈的,难道叫我去贩毒吗?」
「不能贩毒啦,会被放逐哦。我有朋友因为贩毒而被放逐了。」
「反正他只是小喽啰!」
「我们也是小喽啰啊。」
有人拍了山田的肩膀,山田凶狠地回过头,见到路彦指着前方说「绿灯了」。他死命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轰隆巨响,速度狂飙直升。他斜眼看到副驾驶座上的良太连忙系好安全带。
车身在夜晚的黑暗中奔驰而去,光点化为光线流泻蜿蜒,重力压在身上。
「信二哥,很可怕耶。」
后方传来一个胆小鬼的声音。
「白痴,这点速度怕个屁啊!」
山田的体内深处涌出一股优越感。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只要方向盘转得迟一些就会撞个粉身碎骨的恐惧和快感涌上。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样死去也好。不过这个想法有如车窗外的景色一样,只是一闪而过。
◇◆◇
行驶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海边。细沙滩沿着海岸绵延一公里,沿着沙滩建造了一道低矮的防波堤。平常会有情侣将车停在堤防旁边,不过今天一辆车也没看见,大概是因为两小时前曾下过雨的缘故。
「喂,路彦,把后面的烟火全部拿出来。」
山田下完命令便下了车。虽然气温不如白天炎热,但是空气的湿度过高,让人闷得快喘不过气,浮云流散,月亮深出脸,不过四周仍然黑暗。下雨过后的影响,使得水泥堤防潮湿得指尖一碰便沾染水气,连坐也不能坐。
路彦抱着三袋烟火,弯着身体跟在另外两人身后,走得东倒西歪,眼看随时有可能跌倒。虽然他长高了,但还是一样没有体力,良太大概是看不过去,帮他抱了其中两袋。
山田找到防波堤的空隙,从那里走下沙滩。下阶梯时脚底打滑,差点摔下去,吓得他冒出一身冷汗,他咂舌一声,从屁股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照亮下方的路,战战兢兢地走着。
走下阶梯、脚踏入沙滩的瞬间,便听到湿濡的沙子下陷的声音,山田继续走在沉陷的沙滩上,逐渐习惯夜晚的黑暗。来到堤防和海岸中间处,他才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到另外两人也都有跟上。
良太将烟火的袋子放在脚边,喘口气说:「哇,好暗啊。」
「你是白痴吗?不暗的话,放烟火就不好玩啦。」
山田翻找着塑胶袋,取出可以拿在手上玩的烟火,撕开包装。因为四周实在太暗,看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于是他随便抽出几枝烟火塞给路彦。
「这个给你。」
路彦应了声「好」便接过烟火。山田用打火机帮他点火,烟火的前端迸出白色的火花。拿着烟火的人像漫画人物一样变得很醒目,不过烟火本身很像瓦斯枪,显得单调朴素。
「总觉得好逊喔。」
良太站在一旁,手插在腰上歪着头,看着发出「咻啵」声响的烟火。
「……真无聊。」山田喃喃说道。
「会吗?我觉得很漂亮啊。」路彦将手上的烟火左右摆动,光点的轨迹在黑暗中化为线条,残留在空中。
瓦斯枪一般的烟火火力锐减,「哎」的一声完全熄灭,山田又拿出新的烟火,递给路彦。
「咦?什么?一次放三枝吗?」
「没错。」
「太浪费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很小气耶,叫你放就放!」
「可是,如果火势太大怎么办?」
「丢掉不就行了!」
路彦沉默一秒才会意过来似地点头说「原来如此」。路彦明明是念升学名校,本人也说在学校的成绩「还过得去」,但是山田觉得他真的很痴呆。
山田点燃战战兢兢的路彦手上的烟火。瞬间,烟火仿佛爆炸似地迸射出花火,周遭倏地变得明亮。
「哦!就是这个……这才叫烟火啊。」
总算有点放烟火的样子。良太似乎也想玩,便将手伸向烟火,一把抓了五枝并同时点燃。于是,他的手边仿佛倒拿手电筒似地光亮。
「呀荷!」
良太发出怪声。他单手拿着烟火,嘴里念念有词,身体随着韵律而左右摇摆。
「你在干嘛?」
「唱饶舌歌啊。」
「要不要盖在什么东西上面,拿去微波啊(注2)?」 (注2 「饶舌歌」和「保鲜膜」的日文发音相同。)
山田知道饶舌歌是一种音乐类型,故意开这种双关语的玩笑。但不知为何,良太却陷入沉默,然后皱起蚯蚓般的眉毛沉吟:「嗯……还算差强人意吧。」
「你这家伙,这时候应该吐槽我吧!谁叫你批评的!」
良太转过头看向路彦。
「小路,你说呢?刚才那个几分?」
路彦一根一根放着烟火,回答:「五十分左右吧?」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