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傻父亲一样,一直说他儿子叫臣,长得非常可爱。就算不是亲生儿子,将来长大后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说……不是亲生儿子吗?」
听到臣颤抖的疑问,安昙深深点头。
「是的,他还说幸好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孩子漂亮又聪明,虽然画画不太好,可是画上面把他写成『我的父亲』,他已经很高兴了。」
臣的眼眶霎时热了起来,加上原本就发着烧,湿润的眼睛更加模糊。臣赶紧低下头,安昙只是用温暖的眼光静静守护。
「那张画因为某些原因遗失了,但他说到现在还记得。」
「……那只是随便画画而已。」
疼爱过臣的稳重男人果然就是权藤。连安昙都知道他小时候画画的事。
臣用咖啡店的湿手巾按着发痛的眼睛,心想安昙或许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才专程到这里来。
「他悔恨地说如果可以的话,很想亲手养大那孩子……可惜自己不成材让莉香伤心。他还再三说莉香是个开放的女人,把孩子丢给她只会可怜到孩子。现在的我已为人父,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看到臣双肩颤抖,安昙用极尽温和的声音说:
「他说只有跟臣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我想他并没有说谎,当时他用的似乎是本名。」
安昙的话让臣愈听愈糊涂。为什么权藤会这么挂念自己?怎么想都不明白的他只能摇头。
「我想他一定是个寂寞的人,所以很高兴有人可以让他付出感情。就像当时的你,和代替的我。」
权藤是个极度渴求爱情的人,为什么没办法过正常生活呢?安昙不禁感叹。
现在的自己,到底能为权藤做些什么?在儿时短暂的几个月里,这个像父亲般存在的男人,给了臣一份全心的关爱。
「我们……只不过相处了短短时间啊。」
如今想起来,好像只有那个男人可以让臣像孩子般任性。嚷着肚子饿或想睡觉,都是对着那个面目模糊的对象撒娇。
「我哪有什么资格让他这样对我?」
臣默默地这么说,安昙却用沉稳的声音回答『我好像可以体会』。
「他喜欢别人对他撒娇,想好好养大这个依赖他的孩子,当做自己活下去的价值。事实上我也一样。」
安昙骄傲地说,会在国外奋斗也全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小孩子只要可爱就好。我依稀听过这样的说法。小孩大约三岁之前最可爱,因为此时他们的自我人格尚未确立。看到孩子这么可爱,心满意足的父母只会更加全心全意为他们付出。」
「但我并不是他亲生儿子啊。」
臣含泪低喊。仍旧微笑的安昙缓缓摇头。
「我想他并不在乎吧。他不太喜欢自己,只觉得能被他疼爱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安昙并非安慰臣,只是说出真心话。臣难以忍受地咬住下唇,连呼吸都快哽住。他一句句回想着安昙刚才所说的话,忏侮似地含泪说:
「我连他的名字都忘记了。我们住在一起时,他真正的名字还有长相我全记不得了。」
臣的母亲几乎是以月为单位频频更换恋人,对当时年纪还小的他,根本无法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长相。现在真是后侮也没有用了。
(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至少想起当时是怎么叫他的也好。不是权藤茂这个假名,而是他真实的名字。自己连这样都做不到,臣的心情纠结万分。
「如果我能想起他来就好了。他都还记得我啊……!」
即使把脑袋从头到尾翻过一遍,也想回忆起有关他的一切。然而能记起的只有留在眼角里的残像,记忆中的名字怎么也寻不着。
看到臣低头不语,安昙只淡淡笑着说:
「我想你一定是叫他爸爸吧。因为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从你那里得到了一个父亲角色,我想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安昙稳重的声音让臣想到那张画纸,上面的确有自己稚拙笔迹所写的『爸爸』二字。
「每个人都是在有了孩子并且辛苦养大后,才等于初次成为父母。年轻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是为了谁才这么做。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在权藤先生身上体会到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