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像是杜清明。”
“大哥,咱们去看看?好大一笔钱。”
“你小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真要是杜清明,凤凰楼的少主你打得过?没把他送去魔教,咱们先去见阎王。”
那黑衣人匆匆离去,镇子南边的小树林中站著几个马商打扮的人,说的却不是生意经,只听一人道:“林堂主,你看那个穿黑的,身形像是少主,就是瘦了些。前面守在雁门关那儿的弟兄传了信来,算起来少主这几日也该到这里了。”
“错不了,就是咱们少主。去,报信给下一站的弟兄,再通报给楼主知道。”
“是。恭喜堂主,不日就能回家与夫人团聚了。”
“嘿嘿,说得好!这混小子,坑苦我了!”
这黑衣人正是杜清明。
那一日他离了湖州,自有一番机缘,并没给那因缅花之毒害死,但终究留了些残毒在体内,全身肌肤都溃烂了一层,轻易不能沾染水气,须得日日服药压制。他也正是为此才远走西域,大漠之中风沙肆虐,难见水源,对他的身体好得多。这次回中原来,也是为了寻找能压制残毒的药物。
他自从那一日离开凤凰楼,没有一天不想念凤玄,这次回来,却始终忍著,从来不去打探凤凰楼的消息。凤玄本已讲明了不再同他一起,现下这副难看之极的模样,拿什麽脸去见他。凤玄本就fēng_liú成性,此时或许早已娶了孟家小姐,又或许在同新的红颜知己卿卿我我,不会再瞧他一眼。
“凤楼主,赤水玄珠谷那几卷医书,我手中的不过是抄本,原本存在凤凰楼,上面记得清清楚楚,因缅花之毒,中人十日死,十日之内若能服下鲤鱼齿散,那便平安无事。但其一,凤楼主你无意医道,这几卷珍本只当是废纸,少楼主自然也未必会去读,就算他读了,也不知看没看到这一段,便是看过,或许也没──那便没得想了,必死无疑;”
“其二,纵然少楼主万幸记得住这一段,但这张方子极大极散,炼制不易,他一介新手,制不得法,或者记不全药物,药效不到,体内之毒不能除尽,那麽一时不至於就死。因缅花乃是一种湿毒,才会使人腐烂而死,除非他远行西域,那里风大,干燥得很,才能保住性命。少楼主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仍旧留在中原,那也是拖几个月便要死了的。”
十个月之前,凤凰楼中,钱春呷了一口茶,慢慢地道:
“凤楼主,如今之计,只有两条:你派人在雁门关守著,那是西域入关必经之地,那鲤鱼齿的药性一年便会散尽,便从今日起一年为期,若能等到少楼主,那再好没有,若是等不到人,钱某劝你就此死心。如果哪一日见到了,再到出岫山至阴之地守著,配药所需的鲤鱼只出产在那一处。西域大得很,中原更大,守株待兔才是最好的法子。”
杜清明不日赶到出岫山,在後山寻觅那一段最荫凉的河道,出岫山中草木茂密得很,前几日又刚刚下过雨,背阴处潮湿阴冷,杜清明裹著油衣也觉得难受之极。他沿著河边一路走下去,寻找去年留下的记号。大约寻了半个时辰,果然见到一棵树上刻著凤凰楼的标记,位置比去年夏天高了半尺,仍然好好地在那里。
杜清明松了一口气,从腰带里摸出一只小药瓶,擦了些药粉在手上,正要下网捉鱼,忽见那棵树侧面有物闪动一下,杜清明登时警觉,拔出短剑握在手中,缓步走近,却见不过是一张纸被风吹动。杜清明再靠前一步,顿时如遭雷击,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那张纸被一支凤尾镖钉在树干上,仿佛已经有许多年岁,泛著温柔的旧黄色。这颜色总教人想起从前的事儿,杜清明怔怔地瞧著,仿佛瞧见自己又回到凤凰楼中,回到少年时候,春日午後一个人里,坐在窗沿上晒著太阳,随意翻看旁人一根指头也沾不到的珍本书籍,星象医卜乃至各家武功秘笈无所不包。
那时候海棠花开得正好,粉嫩嫩地娇豔,随著软软的风飘落下来,铺在青石台阶上。他一心一意地读著书,不单是因为喜欢,也想要避开凤玄。可凤玄常常在身上沾了几片海棠花瓣儿走进来,在他唇上轻轻亲一下,笑道:“清明喜欢读这种书,想去做郎中麽?”
他决不会认错,那小镖是凤玄曾教他的暗器凤凰镖,他身上还藏著十支,那纸是从第三卷《苏氏回春书》中撕下来的一页,第三行清清楚楚写著“鲤鱼齿散”,药方治法一并列明。凤玄不爱这些书,但前辈传下来的东西,他一向珍而重之地顶层,便是杜清明要看,也须找他取钥匙。若不是凤玄放在这里的,还能有谁?
杜清明盯著那纸,浑身都在发抖,正要上前时候,忽听一个声音唤他道:“杜清明。”那声音又熟悉又温柔,他在梦里不知听过几千几百遍,想要回头,却说什麽也不敢,一时僵住了。双唇颤抖一阵,两行眼泪掉了下来。
一只手温存地按在他的肩上,那声音又道:“别哭,当心沾湿了脸。”
杜清明猛地颤抖一下,想起自己这副模样,怎能见他,一沈肩卸开他的手,扭头就想逃。凤玄捉住了他,道:“跑什麽?”
杜清明在他手里不住挣扎,颤声道:“这位爷,您认错人了。”
凤玄将他的身体扳过来朝著自己,道:“叫我什麽?”微微叹一口气,轻声道,“怎麽声音也变了。”
杜清明发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