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撕裂的声音。
还伴随着喑哑的惨呼。
沈清秋按紧太阳穴,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片血海。尸堆成山。
洛冰河站在这彷如炼狱的场景中,木然而立。他身穿玄衣,染不上血色,可半边脸颊都贱上了点点殷红,机械又冷酷地手起剑落。
原本,沈清秋一看到洛冰河,脑中就该自动浮现他抱着自己尸体从床上滚下来滚作一团的画面,难以直视。可现在,洛冰河居然在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这跟自己拿一把钢刀往他脑浆里搅,有何区别?
如果不是弱智不懂事,只有疯子才干这种事!
虽然沈清秋老爱说洛冰河是个抖m喜欢自虐,可自虐到了这个程度,他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几声干笑、抽个空吐个槽了。
洛冰河抬眼看他,目光混混沌沌,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可双眼一倒映出他的身影,便瞬息明亮,立刻抛开手中长剑,扔得远远的,把沾满鲜血的双手藏在身后,小声喊道:“师尊。”
然后,忽然想起脸上也有,补救一般用袖子擦了擦半边脸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脏,好像个偷东西被当场发现的小朋友,越发不安。
一回生,二回熟,沈清秋装人工智能产物装出了经验,还算镇定。开口便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你在做什么?”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我……我又把你弄丢了。弟子没用,连你的身体都保不住。”
听到这个回答,沈清秋神色和心情一般的复杂。
所以他刚才虐杀自己的梦境造物,算是在……自我惩戒?
瞧着洛冰河这娴熟程度,恐怕已经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难怪上次洛冰河连他是幻境产物还是外界入侵者都分辨不清。
沈清秋叹了口气,斟酌了一番,轻声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我不怪你。”
洛冰河怔怔看着他:“……可我现在只有那个了。”
沈清秋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难道洛冰河真的,五年里都是都抱着一具尸体、一个他不要了的空壳子过来的吗?
洛冰河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花月城之后,我发过誓,这辈子永远再不会把师尊弄丢,可还是让旁人抢走了。”
恨意和他瞳孔里的暗红色一样汹涌而刻骨。被他抛开的长剑受召飞起,将地上垂死挣扎的几“人”穿膛而过。耳边阵阵惨呼声,沈清秋忙按住他斥责:“你别乱来。即便是在梦中,这相当于是自残,别告诉我你忘了!”
洛冰河当然不会忘了。他直勾勾盯着沈清秋,反手按在他手背上,半晌才道:“我知道我是在梦中。也只有在梦中,师尊你还会这么骂我。”
听了这句,沈清秋忽然醒悟过来。不行。不对。
不能这样对洛冰河。要是你对一个人没那种意思,就不应该给他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继续神志不清、乃至丧心病狂的几率也更大。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应该这样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当断则断,再牵扯不清下去就成冤孽了。沈清秋果断抽回手,正了正脸色,摆出最擅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面孔,转身就走。
洛冰河一被甩开,呆了一下,立刻追上来,道:“师尊,我知错了。”
沈清秋冷冷地说:“知道错了就别跟过来。”
洛冰河急道:“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法对你说。你还生气我逼得你自爆灵体吗?我已经把师尊身体里的灵脉全都修复好了,绝无欺瞒!只要我能进入圣陵,一定有办法让你再醒过来。”
沈清秋不答话,犹豫是不是该放点狠话,让他断了这念想,可洛冰河猛地扑了上来,从后面把他圈住,牢牢抱着,撒泼打滚也不肯撒手。沈清秋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好像被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简直寒毛倒竖,手中运劲,却还是没真打上去,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说好了黑化之后不走苦情路线的啊!不要拉拉扯扯的!
洛冰河充耳不闻,道:“还是师尊气的是金兰城之事?”
沈清秋道:“不错。”
洛冰河偏不肯放手,喃喃道:“刚从无间深渊返出时,知道师尊你对外宣称我是被魔族所杀,先前还以为是师尊心软,毕竟留着几分情念,不愿让我身败名裂。谁知一见面后,看师尊态度,我又怕原先是我想的太美了,我怕师尊为我隐瞒,只是觉得教出了一个魔头,败坏了清誉。”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句接一句抢着往外倒,好像生怕沈清秋粗暴地打断他不让继续说:“撒种人真不是我安排的。我那时是气糊涂了才任由师尊被关进水牢……我早就知道错了。”
若是现实中的洛冰河,恐怕不会有这么不顾形象滔滔不绝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在他给自己造的梦里,他敢这么絮絮叨叨。在这种时候一把推开他,就像对一个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哆哆嗦嗦打电话给心灵鸡汤大姐姐伤心哭诉的小姑娘劈头盖脸扇一耳光,未免有点残忍。
沈清秋又是恻隐之心大动,又是倍感荒唐。有什么比你费尽心机逃一个人逃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人家根本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搞你更荒唐的?虽然无论是杀是操,结果都一样,沈清秋都会拼了老命地跑。
一个是想见不能见,抱了五年尸体。另一个是避之不及,却还总觉得见得多了。
他僵着手,举起又落下,捏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那颗比自己要高的脑袋。
心想:“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