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白衣上淡色水晶折射出浅浅的光华——离人心。
方应看单膝跪于地上,认真慎重地为他佩戴好胸口的泪滴状水晶,无色琉璃般的透明在暗处会凝出极淡的浅紫色彩晕,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存在。
轮椅上的白衣公子冷淡安静地坐着,清澈的琉璃色明眸,一泓秋水般的深深沉寂。方应看站起身来,好似终于满意的样子,道:“可以了。”
无情这才催动轮椅,却被那人轻轻转了扶手推向门外:“崖余何须对我如此客气。”他微微俯身,未束上发冠的一缕发轻轻绕过无情耳畔,轮椅上的人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近距离内的眸色相撞,方应看挑起一抹笑,见那人也不自觉清淡地弯了弯唇角。
他推着他走至廊下,东栏的一树梨花盈盈如雪,飞扬起的檐角下,如梦的浅白色。“梨花落后清明……该到清明时节了。”方应看立于轮椅侧,伸手去触碰浅深绿意里的簇白色花朵。无辜的白拈在他的指尖,回眸轻轻一笑,是拈花微笑的优雅,亦是从修罗场里归来的魔。
白衣的王侯站在梨树畔,血红色的剑悬在他的腰际,并未出鞘。无情低头看了一看,眸底迷惘恍惚的神色浅浅弥漫开来,不解一闪而逝,他抬眼去看白云漫舒的天边,眼中更多的是明彻到底的冷冽。
汴梁多风,春寒尚余料峭的时节,方应看几度担忧因久病而深居简出的无情受不得这样长久的薄寒,却见那人只是端端正正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沉吟着的模样。他无奈,不顾无情抗拒的眼神,解了披风又在那人身上裹了一层。
“这是第四十二天。”无情坐在轮椅上低低说了句什么,方应看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道,“对啊,你醒过来后的第四十二天,崖余一场大病后就忘了我,真让人伤心。”
无情没有回话,他的手按于心口,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忘记过这么一个人,但更重要的是……微微蹙了蹙眉,他总觉得还有些很重要的事,自己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是眼前人?直觉不会骗他,太过熟稔的习惯和动作,心底的感觉告诉他这人还有那么一点值得交托的信任。
方应看伸手去碰他的轮椅:“所以呢,你要做的就是赶快好起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来得及将错过的事情一一补上。”
他的手停在轮椅上,秀硬的手指,微带些薄薄的剑茧。无情垂下长睫,将下意识的一分抗拒收起来,既然不明白,那么……他也有的是时间去好好想起来。
【二】
到清明时节,万紫千红花正乱。除了踏青的仕女游子,千山新绿之外,尚有青青坟头前的一樽酒,以寄故人哀思。
坟上新土,在这远离繁华喧嚣地的城外,静默着无言。依旧俗置好了香烛纸钱,铁手的手亦有些微的颤抖,一生多舛,年幼早逝……他那个从来不信天命遇挫更强的大师兄,竟然……就真的这么去了。
追命将壶中酒浇于地上,一双落满风尘沧桑的眼睛也有着深刻的伤痛,他缓声言道:“大师兄不拘俗礼,我们也万勿让他在九泉之下尚不得安心。拚却我们师兄弟的有生之年,家国清平虽远难以见,可这血,总是会流到最后一滴的。”
纸灰随风慢慢升空,虽是劝慰,可看了眼抱剑沉默的冷血,几个人的心头都是明白,逝者已矣,这繁杂规矩,为的也是尽生人的哀托罢了。清浊难辨,奸邪横行的世间,往前去只会是一日比一日凶险的荆棘之途。
冷血一直抱剑立于那里,他本人就像是一把无鞘的剑。此时这坚定青年的眼中无热泪,却有着比泪更要灼热的刻骨仇恨:“我要去杀了方应看。”
“回来。”铁手沉声道了一句,“这祸之根源,你当知起于何处。留有用之身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是么?”
冷血抱剑立定,风吹过这片寂寂无人的草地,带动纸灰飞起。生前事,身后名——在漫长的一个多月里,他依旧不敢相信,那个轮椅上清冷俏煞的白衣公子,仿佛永远都不会真正倒下的四大名捕之首,会亡于一剑血河。
那日他们师兄弟赶去的时候,其战已落下尾声,看到的只有提剑的方应看,他的眼眸隐隐转动着妖异的金色,手中血河一路滴出血迹,碎裂的燕窝畔躺着荏弱的一袭白,仿若睡去的无情,衣衫早已为血色浸透。
“我对他做了什么……”方应看看着不远处死去的无情喃喃低语着,山字经反噬的力在他的内息中乱窜,他眼瞳里的金色更盛,仿佛神智已面临癫狂。提剑几个起纵,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你杀死了他——风吹着眼中的恨意与痛苦,抱紧了手中的剑,苍茫的天色映在青年锐色的眸中。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大师兄……方应看此人,狼子野心,又岂是可以去同谋的。
【三】
“四十九天了。今天清明,我想出门去看看。”倚在床头,无情微倦地垂着睫,轻轻地道了一句。
闻言,方应看停下了手中的药碗,低头对着他笑了一笑:“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片干净无辜的神色,仿若只是最亲密的情人。
无情凝神思索着,他的眼神落在胸口那滴泪状的晶石上,不经意的、静静绽放着的莹光。他恍惚记得自己从前也该有这样的一件物事,和眼前这颗一模一样。他甚至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