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要奋力撑着。
此时,如果眼前是个懂她的,早一把将人揽到怀里疼惜抚慰,哪还容许她再有嘴硬的机会?可偏偏身边这位,却是个极其不解风情的。她也并非不担心,但那表达出来的方式就……
“说的轻松,你生病难道不会拖慢工作进度吗?怎么会与我无关?”
慕羡心里,刹那间涌上来股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这就好像融一块凝结数年的寒冰,明明可以直接用身体去温暖,有人却非要选择拿斧子一下下的凿,即便最后目的达成,原本剔透的那方晶莹,也早遍体鳞伤,再难修复了。
慕羡默然不语,她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和她斗。索性,蹬掉鞋子自行撑起身体往大床中央挪了挪,果断掀开被子蒙住了头。
顾亦怀就这样孤零零被晾在了原处,心里有个念头叫嚣着:管她干什么?从小到大处处都要跟你作对,连爱情都从你手心活生生抢夺走,这么“恶毒”的女人,就算病死也活该!
她双手环胸,狠狠瞪了床上人一眼,转身欲走。但那脚步,才抬起来就又放了回去,身体像是被人下了蛊,又好似脚下生了根,步子怎么都迈不动。
唉算了!就当是为了,日后不被亲妈喋喋不休的抱怨……再说,工作还没做完,于公于私,好像怎么都没有丢下她不管的道理。
顾亦怀终于心安理得,先打电话到前台叫人送药上来,想想慕羡整天都没有进食,又额外点了些清淡吃食,这才施施然脱了衣服,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换好睡袍一身轻爽出来的时候,门铃刚好响起。大床正中央,慕羡还一动不动躺着,就连姿势都分毫未变。
顾亦怀撇嘴,开门接过餐食和药,坐回床沿抬手推她肩膀:“哎冰木头,起来吃药。”
慕羡正睡着,还陷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梦魇。
梦中的场景很熟悉,是她和顾亦怀家那栋房子的顶楼天台。盛夏的午后,蝉声绵延,燥热异常,天际阴沉沉的,有块黑云正从不远处慢慢飘过来。
慕羡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纵然知道顾亦怀还在外面没那么快回到家,自己却仍旧一接完电话,就迫不及待跑了上来。素色t恤汗湿着粘在背上,白皙的脸颊因着跑得急切娇红了一片,她心里却还在欢快地想:今天下午就是报志愿的最后截止时间,小亦约我出来,是不是……想问下我报哪所学校,然后跟我一起去?
一想到两人又有四年的时间可以继续“腻”在一起,自己不用过早忍受相思之苦,她心里忍不住像喝了蜜糖一样,甜意漾了满腔。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抬头望时,视线里出现了顾亦怀比天色还要阴沉的脸。
“小亦……”嘴角下意识上扬,慕羡双手撑地刚要起身,头顶却有沓白色纸片“啪”地拍到了脸上身上,随后,又依着惯性慢慢落回了地面。
慕羡身形稍顿,不解抬头。顾亦怀的眸中似有利剑,带着冷冷寒意扫视而来:“慕羡,你太过分了!”
正被厉声质问的人满面困惑,双手迟疑着,去捡地上白色的信封。
可那捏在指间的纤薄纸片未及离地,末端就被顾亦怀狠狠踩住了:“怎么,这可是你亲手写的,才几天就不认识了?”
“慕羡,你明知我喜欢他,还写这些言辞露骨的情书勾引……你可真叫我觉得恶心!”
慕羡脑中发蒙,却不忘伸手去抓她试图解释:“小亦,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顾亦怀挥臂狠狠把她甩开:“慕羡,我真希望从来都没认识过你,这辈子也再不想见到你!”
这句话说完,她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只留给慕羡一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背影。
“不是,不是我……”
慕羡起身去追,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倒,面朝下狠狠扑到了地上。石灰地面很粗糙,□□在短裙外的膝盖被擦掉一大块皮肉,森森白骨几乎都可见到,鲜血立刻就溢出来,浸湿了眼前最近的那页白色纸片。
“不是……不是我……”
慕羡喃喃呓语,顾亦怀不明所以,凑上前掀起被子,就见她眉头紧锁,通红脸颊上布满细密的薄汗,右手却不知为什么,搭在了屈起的膝盖上。
“慕慕,醒醒……”
顾亦怀心下有些着急,忍不住双手紧握住她肩头,使力摇了摇。
而梦中,瓢泼大雨没有丝毫预兆,劈头盖脸就落了下来。浓稠的殷红被晶莹剔透的雨滴稀释、冲散,顷刻不见了踪迹,可不过片刻之间,又有新的补充了上来,源源不断……
顾亦怀决然离去的背影早消失不见,慕羡一瘸一拐追了两步,最终颓然跌坐回了地面上。
场景乍然变换,雪白的房间,雪白的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自己浑身灼热,脸颊透着诡异的红,心好冷,身体却很烫,这感觉很真实,好像此刻正切切实实发生在身上那般……
慕羡意识突然回笼,昏昏沉沉的大脑努力运转了好半天,才想起了昏睡前的种种。怪不得会觉得感同身受,因为自己果真像当年那样,正发烧躺在床上。
床上的人叫半天都没反应,顾亦怀心急火燎,低头正想打电话叫急救,眼角余光却瞥见慕羡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半响,竟然睁开了眼。
她欣喜若狂,回身却见慕羡双目迷蒙,盛满诸多复杂的神色。仔细看时,长长的眼睫上端,隐约还带着些晶莹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