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郑安远,苏念觉好像明白了同学口中的“性格不太好”的含义。男生的个子很高,苏念觉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她站在他面前却像个小孩子。不仅高,而且整个人很瘦,两条腿像是两根勉强支撑的筷子,走路的时候不安地晃荡着。他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运动服,灰色布鞋,清一色的暗色看起来极其阴暗。男生的刘海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过她的眼睛。这是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男孩子,虽然有着不成熟男人的拘谨,却总会令人联想到灰暗和消沉。
“你姐姐应该和你说了吧,这几天你先住在我家里,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搬出去。”苏念觉帮他提了,另一个行李箱被对方推着。
郑安远皱起眉头,一种浓郁的排斥感浮现在他的脸上,但碍于满脸友好的苏念觉,他只是握紧了蜷成拳头的右手。苏念觉听到他回了一声“嗯”,声音低沉,从鼻腔里冒出来,好像要推出一股陈腐的气息。
房间是提前整理出来的,很小的面积,但是胜在干净。苏念觉看到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有些陈旧的床单,白色的枕巾上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她看到他弯着腰铺床的时候扭头看了自己一眼,凸出的喉结明显的动了几下,她看不到他的眼,却注意到对方微微颤抖的双手。苏念觉想起谢泠很久很久以前交过的一个男朋友,那家伙是个洁癖,脚上的白鞋一天三刷,走在路上比馒头都白,但面前的郑安远却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大概是他惶恐不安的表现,让她想到自己刚出校园的那几年。于是她笑了笑,“我去卫生间洗个手,你先收拾东西,好不好?”
郑安远其实是个很安静的人。他会做饭,刚来的那几天他没有出去,苏念觉回家的时候正看到对方把做好的晚饭摆盘上桌。吃饭的时候不会发出一点声响,即使吃面也是细嚼慢咽,吃完了十分自觉,等苏念觉吃完饭就主动到厨房洗碗。
郑婉,也就是郑安远的姐姐说,他能在苏念觉的家里待够三天真是个奇迹,因为这个孤僻的性格,很多人都在同居的时候表现出强烈的排斥意识。苏念觉却觉得很好,她觉得郑安远小弟弟像是故事里的那个海螺姑娘,每次不在家的时候就会做好家务,然后偷偷缩进自己的壳子里,沉默着,一言不发。她见过很多人,常会因为做过的一点小事就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让人反感,如果一定要选择,她宁愿选一个和郑安远一样的人,看起来是否阴郁并不是特别重要——在外人看来,她这样的人也十分健康。
第四天正好是周五,郑安远在厨房洗碗,苏念觉搬了一个凳子,托着腮抽烟。远处的居民楼像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颤颤巍巍近乎要倒下,她吐了一个烟圈,觉得无聊又点开网页开始刷网页。
“苏姐......”郑安远站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苏念觉回头,顺手把烟掐了,烟头扔到地上的铁盒里。“怎么啦?”她想了想,站起来给他搬了一个凳子,“要不.......坐着聊会儿?”
郑安远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苏念觉歪着脑袋看夕阳,并不急着和郑安远交流。两人沉默了半个小时,郑安远捏着袖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家住的还习惯吗?你也看出来了,我是比较穷的那一种,你来我这儿住了几天我都没好好招待你,倒是你,天天给我做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郑安远大概摸不清自己该回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挺好的。”
“嗯,你做饭确实挺好的。”苏念觉打趣他。郑安远终于听懂了,嘴角轻微地弯了一下,只是没有说话。
“苏姐,我要,找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