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老城区中心走,克里斯就越是不明白卡卡的喜好。这里的建筑外墙大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剥落,道路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地摊,和任何一个不发达的地方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尤其是中间的那条运河,已经完全退化为臭水沟,什么垃圾都往里面排。
“卡卡,你觉得好看么?”
“很少有地方能够像这里一样看出荷兰殖民时代的城市全貌了,虽然这些建筑都已年久失修,但正是因为没有人去动所以才显得珍贵。你看街头摆摊的这些小贩,卖的东西多有特色,都是一些纯手工的小艺术品,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自行车都被喷成了五彩的颜色。因为建筑的破败,这街头孕育的种种新意很让人感叹,你不觉得他们都在努力地生活着么?”
卡卡透过破旧老城看到的旧时繁华是克里斯所不能理解的,他想自己果然跟不上卡卡的涵养。他有点害怕,不知道卡卡如果遇见一个能够完全理解他的人会怎么样。
卡卡似乎也意识到克里斯不怎么跟得上这个话题,忙指着路边的一个小摊说:“你看,这个木雕真好看。”
卖木雕的老爷爷见两个外国人好奇地蹲下来,忙比划着表示地上摆着的木雕分别是多少钱。老爷爷的手艺很好,而且尤其擅长刻动物,神鹰、神牛、雄狮、雄牛……也有一些作品是人头像,惟妙惟肖的渔夫、发髻高高盘起的少女……
老爷爷比划着问他们要哪个,克里斯却指着卡卡的脸,双手在旁边绕了一圈。老爷爷忙不迭地点头,拿起一块乌木和一把刻刀,双手快速舞动着磨了会儿,很快就刻出一个卡卡的轮廓递到克里斯面前。
葡萄牙人高兴地点点头,示意老爷爷再把头像刻得仔细一些。卡卡怔怔地看着老爷爷刻完那个仿佛是直接烙上去的自己的头像,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管老爷爷能否听懂,指着克里斯的脸用英文说:“请帮我把他也刻下来吧。”
十几分钟后,老爷爷看着手上大把的钞票愣了一秒,双手合十不断朝卡卡和克里斯鞠躬。卡卡把老人扶起来,用英语强调着“不用谢”“这是您应得的”,也不知道老人有没有听懂,微笑着挥挥手和他道别。这两个栩栩如生的木雕都是用乌木雕成,难得的是不但将卡卡和克里斯蒂亚诺的长相完全刻画,还将两人截然不同的情态表现了出来——一个目光如水透着温柔,一个唇角上挑眼神桀骜。
克里斯紧紧把卡卡的头像木雕握在手里,语气僵硬地强调:“这是我的,卡卡你不能抢你自己的这个木雕哦。”
卡卡失笑,“我不会抢的,既然我都已经有了你的。”他不知道克里斯这一瞬的脆弱感来自于什么,扯了扯他的手臂,说:“老城区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荷兰殖民时期的总督府,据说前面有很多卖艺的人,去看看吧。”
暮色四合,总督府前亮起路灯和篝火,一个规模较大的卖艺团队被围在法塔西拉广场中间,不少游客都兴致盎然地观看着。广场由鹅卵石铺成,这个卖艺团队中休息等待着的成员直接席地而坐,他们身上穿着脏脏的短袖t恤,黢黑的脸上透出被生存压迫的无奈和焦躁。
一个孩子躺在地上用四肢撑住身体,任由另外两个男孩踩在他的肩膀和膝盖上。这时,一个更小的孩子助跑几步跳过来,踩过同伴的身体两步就跃上最高层,被举在上面。在夜风中摇曳飘动的篝火合着有印尼风情的民歌,无端给眼前的景象染上几分妖异的味道。克里斯有些不忍去看孩子们摇摇欲坠的样子,眼见还有小孩要冲上去,他拉拉卡卡的手,说:“我们别看了,走吧卡卡。”
卡卡捏捏他的手,带着他就要往外面走。由于他们俩进来的时候走得太前面,挤出去还要费些力,刚刚挤过一排人,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小孩响亮的哭声,蓦地回头,小男孩被火光照亮的脸遍布泪痕,而他的旁边,是一个拿着鞭子的男人。
“喂你这是在虐待儿童吗!”克里斯行动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挤回去大声用葡语喊了句。末了他发现男人肯定不懂他的话,又用英语说:“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吧!”
男人对简单的英语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是在景点卖艺多年的人。他哼了一声,没在乎地回答:“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刚才小男孩翻跟头失误,他教训教训是应该的。
“你怎么能这样!”克里斯想要冲上去,被卡卡一把拦住。
“我记得印尼的法律里禁止街头卖艺,难不成只是一纸空文而已?”卡卡平静地和男人对视,明明不是什么有威慑力的话,却让男人不自觉地心虚起来,也许是因为卡卡的气质太高贵,他甚至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得太过:“要、要你们管!”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几个朋克打扮的少年激动万分地冲到卡卡和克里斯面前,拿着一支笔手舞足蹈地指着他们的衣袖。卡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