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国公依旧保持跪拜的姿势。
皇帝令其退下。
理国公谢恩,便起身弓着腰后退,一直恭谨地退到了门口,方转身离去。
皇帝眯眼瞧着理国公这一派虔诚的姿态,便觉得可乐。朝中众臣,哪个不是在他面前装做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儿,背地里却是欺下瞒上,弄权误国营私之徒。
这朝中若是多几个如贾赦那般的臣子,该有多好。
对于理国公求情曹兰一事,皇帝便一听就过了,并没挂在心上。只当这老头儿是念着他旧上级的情分才会参本求情,所以并未挂在心上。
隔天,靖侯夫人递牌子进宫,见了贤妃。
这忠靖侯之妻乃是缮国公亲妹之女,与贤妃有着远房堂亲的关系,二人以前倒是没什么姐妹情。这次忠靖侯夫人却凭着这份儿亲戚关系,来和贤妃相见,倒有些新鲜。
此事若搁在平时,皇帝不会关注,自然也不会起什么疑窦。但因上一次巫蛊案结而未了,幕后主使迟迟没有显山露水。皇帝一直保持警惕之心,等待此人露头。近几月宫内以肃风整治为由,严格把控,禁传消息。所有出入宫人员都被登记在册,且受到紧密的监视,包括这些来往后宫的贵妇们。她们一旦入宫,便会有受皇帝密令的太监们监察她们的一言一行。
所以忠靖侯夫人与贤妃关门说悄悄话的事儿,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传到皇帝了耳里。
皇帝沉思了片刻,再结合之前贤妃的父亲躬身奏请为曹兰求情的事,便越加怀疑巫蛊一案,是贤妃在幕后捣鬼。
缮国公与忠靖侯夫人,缮国公与曹兰、石氏,以及理国公和曹兰,现在所有的人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都隐隐指向了贤妃。皇帝再考量贤妃和三皇子的情况,从他们的角度反推这件事。这贤妃果真嫌疑很大,令人值得怀疑。只是这三皇子已然不得势,以曹兰的精明性子,冒这样的风险未免牺牲太大,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疑窦一旦在心中种下,皇帝必定不查清楚不罢休。密卫们动作迅速,很快就调查得知,贤妃在未进宫之前竟曾与曹兰有亲梅竹马的情意。依此推敲,那一切都好理解了。
曹兰因痴情贤妃,甘心为其和三皇子卖命,便策划巫蛊案想让三皇子回归,失败后,他又趁着贾赦与宋奚闹间隙的时候,联合甄涉算计拉拢贾赦,以图通过贾赦的加入,壮大他们的势力,为三皇子增添羽翼。奈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蠢笨地把他们自己赔了进去。
贤妃作为幕后之人,自然不会忍心她得用的臂膀落被砍掉,蛰伏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出手营救。这理国公和她女儿贤妃都很有心机,理国公必定得知皇帝在后宫见了他女儿,他故意选择在这种时机出马,为曹兰求情,他必定觉得如此胜算会大一些。
皇帝之前就奇怪,曹兰怎么会心甘情愿答应缮国公,娶一个缮国公认下的瘦马出身的义女进门为妻。原是这缮国公为了保住自己,利用了曹兰的软肋,答应会他会帮忙找人给他往宫里传信,曹兰则以此为条件在公堂之上为缮国公做了伪证。今又因宫里这段时日对于消息的传递管得尤其严格,缮国公别无他选,便只能找他的亲外甥女忠靖侯夫人来传话。
皇帝渐渐理清这些人的关系之后,就好像解开了一盘复杂多变的棋局,顿时觉得地舒爽了许多。得幸整件事情里,因为有贾赦的掺和,才没有得以成功。想想巫蛊案,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愿发生了,他定会从怀疑宋奚开始,再转嫁到皇后身上,然后便是无辜的十五皇子了。到那时候,朝局只怕是另一番景象了,他这个皇帝估计也做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皇帝竟出了一头冷汗,有些后怕起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缓神儿片刻,接着手便下意识地搭在了纯金打造的龙头扶手上。皇帝侧目,摸了摸这条金龙头,眼睛渐渐眯起来。
“皇上,这是贤妃娘娘让人送来的人参乌鸡汤,是娘娘亲手熬制,专为皇帝补身子用的。奴才特意问过御医了,说这夏日里人容易出汗,身子虚浮,喝这个补一补,最合适不过了。”戴权笑眯眯地提着食盒进殿,对皇帝回报道。
“传御医。”皇帝道。
戴权愣了下,转而见皇帝面目凶狠地瞪着自己。他忙放下食盒,这就屁滚尿流地退下去,连跑带颠地去请御医。
高伯明被引入太和殿之后,便先给皇帝请了安。
皇帝看了眼食盒,又看向高伯明。
高伯明在心里愣了下,立刻明白皇帝是让他验毒的意思。高伯明便提起食盒放在太监刚刚搬来的凳子上,先用银针试毒,接着便用汤匙舀了下碗里的东西,闻了闻,转而对皇帝表示羹汤很安全。
皇帝冷着脸也不表态,只打发太监把这碗羹汤拿去喂狗。
不一会儿,太监回来了汇报皇帝,狗也没事儿。
皇帝这才面容微有些松动,但仍是一脸怒意。他驱散走了高伯明等人,便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徘徊,忖度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圣上,武英殿送来的奏折,其中有五本是参奏复用曹兰的折子。”太监回报道。
“撤回去,告诉宋奚,以后再有这样的折子他直接批复便是,不必呈送。”皇帝冷言道。
太监应承,这边退下了,如实把话传到武英殿。
宋奚一听,挑起眉毛来,问那太监:“皇上情绪如何?”
“沉着脸,圣颜大怒。”小太监后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