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子坐在门边的桌子上,好奇地看他:“你也是爹爹的朋友,来送贺仪的?”
“贺仪?”顾惜朝已经嗅到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甜香,犹豫了一下,反手带上了门。
阴霾重新吞没了它的属地。
女孩子一笑:“今天是我爹娘成婚的第三日,你不是来道贺的么?”
顾惜朝问:“除了我,还有谁来过?”
“好多人呢,”女孩子向大堂中一指,“这些都是来吃流水席的客人,都快坐不下了!”
顾惜朝脊背一凉,目光在空荡荡的桌椅上走了一遍。
女孩子问:“你想坐哪一桌?我给你加个凳子。”
顾惜朝说:“我没见过你爹,也不认得你娘,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女孩子一点都不惊讶,“是找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黑衣侠客么,他不想跟你回去啦。”
顾惜朝摇头:“不,现在我要找的,不是他。”
他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一道银光没入层层叠叠的帷幕中;那女孩神色大变,正要跳下桌子阻挡,顾惜朝已到眼前,一手点了她的穴道,一手抽出长剑挑开了帷幕。
一个美艳女子走了出来,她背上负者一个痴缠傻笑的男子,手里拿着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掌心已是鲜血淋漓。
她问:“我躲在暗室里,你怎么找到的?”
顾惜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对这些秦楼楚馆,很熟悉。”
那女子笑了一下:“你真好看,我是云仙女,要不要跟我一起成仙?”
顾惜朝剑锋侧转,冷笑一声。
顾惜朝在云水间的后院里一间一间屋子摸过去,终于在这里的许多囚犯中找到了戚少商。这地方是预备给不太乖顺的花娘们的,戚少商这样高大健壮的身躯被关在里头,拿平日里对付姑娘们的精细锁链扣住了蜷缩在地上,显得很不协调,顾惜朝忍了又忍,还是不由自主笑了一声。
#######################################################################################################################################################################################################################################
或许说,他们把彼此的名字写进命格的时候,这浩大天地就变成了一个牢笼,无论他们两个站得多远,都会被无知无觉地推到一起,然后紧紧捆住。
仅仅是落日黄昏,酒肆高台上的一面罢了。
命中一会。
离开云水楼已经快傍晚了,戚少商这才发现顾惜朝虽然杀了何愚跟云仙女,却没把隔壁几间屋子里那些跟戚少商一般被困的男子放走。
他只能一间一间去开锁喂解药,里头居然还有两三个认得的,大家都有些尴尬,互相打了招呼就散了。
顾惜朝闲坐着歇息,看他忙完了才说:“我知道是何愚骗你的。”
戚少商走过来抱着他:“我还以为你当我背着你来花酒,就气成那样。”
顾惜朝想了想,实话实说:“冠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不过走出几步,就觉得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估计是那个何愚有问题。”他有些迷惑地看戚少商:“我是不是不该生这种气?我也觉得,很不像我。”
戚少商把他拉起来,牵着手一道往外走:“是不像你,不过我高兴极了——顾惜朝这样的人,也会为我发狂,为我变得不像他自己。”
“是吗?”顾惜朝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戚少商情热时留下的牙印。
找到王安石的草庐时天色已渐暗,白璐显然已经张望了他们许久,见了人就抱怨:“不是说待会儿么,这待得时间可有点久!”
他的视线溜过顾惜朝的脖颈,立刻改口说:“好吧,是要这么久,来得太快显得时间短,你们也没面子。”
顾惜朝不肯跟他说话,钻进去看王安石了。
戚少商倒是冲白璐作了一揖:“多谢冠云了,要不是你给消息让惜朝去救我,我身上的麻烦还不易了结呢。”
白璐有些不快:“‘冠云’是惜朝喊得的,你怎么也喊上了。”
戚少商笑起来:“我跟惜朝是知音,他怎么喊,我就怎么喊。”
他的笑容真挚又热忱,正是一个侠士该有的,只是有一点点酸。
白璐说:“早知道今天的鱼就糖醋了,醋都不用买,你们两个自备。”
王安石在里头听见动静,跟顾惜朝说:“我之前一直不看好你跟戚少商这点事,毕竟你们之前有那些过节,虽说你们的确是同心同志,但世事多变,难保以后会不会一直在同一个立场。一旦有个万一,如此熟稔之人反目,不论对谁都棘手得很。”
顾惜朝笑了一下:“是很棘手,我们早就拼过一场,两败俱伤。”
“你听我说完吧。”王安石看一眼帮着白璐端盘倒酒的戚少商,“自从蔡京那事之后,我倒是觉得,你们这样始终心念一致的,即使真有一日站到不同立场去,也不会太过难堪。‘逆水寒’一案倒是两败俱伤,不过你们两个聪明人,又如何会学不会教训,再落得两败俱伤呢?”
戚少商探头过来:“半山先生,惜朝,来用晚饭罢。”
王安石应着起身,顾惜朝跟在后面,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戚少商的牙印,觉得今天在云水楼里,恐怕是能算得两败俱伤。
戚少商贴着他的耳朵问:“半山先生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