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离开了。月光悄寂无声地洒下来,照着正在逐渐凝固的血迹,还有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人。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的时间过后,顾奕动了动,慢慢地翻过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些动作起初很艰难,过后却逐渐变得流畅了,好像血液都流干以后,身体就变得轻盈起来了。他扶着墙壁站了一会,一步步往小路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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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涵站在病房附带的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让透明的水流到手上。他仔细、缓慢地搓洗着,忍着疼轻轻揉按沉积着淤血的青肿处。他洗一会,就抬头看一眼镜子,镜子上面带着斑驳的水渍,映出他此刻半张姣好、半张丑陋的面孔。
比起刚醒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浮肿消去了一点,淤肿的地方也好像不再那么可怕了。温明宇还是没来看过他,苏涵也没有去主动联系他。他准备就在这间设施良好、有护工照顾的高级病房里住下来了,一直住到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为止,反正付钱的不是他自己。
想到钱,苏涵有些发愁。温明宇以前很喜欢送他礼物,但都是花啊、有名字的定制物品啊这类没办法再转手的东西,从来都不会直接给钱;允许他参与到公司的事务中去,却又不正式聘用他作为员工,说是不舍得他辛苦。结果苏涵过着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拥有一堆贵重物品,唯独没有存款,好不容易攒下来一点,这段时间找人去搞颜楷、联系收费超高的私人代孕机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又花得快要见底了。
苏涵琢磨着怎样安抚温明宇,实在安抚不了的话又要怎样从他手里多榨出点油水再走,绝不能花了这么多时间,什么都没得到就灰溜溜地滚蛋。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又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差点叫出声来。
悄无声息的,卫生间的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苏涵心脏险些停跳,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顾奕”这个名字。定睛一看,发现那人侧脸有一道伤疤,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赶忙抬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栾哥,你怎么过来了?”他说,“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了?”被他称为“栾哥”的人笑嘻嘻地说,“我看也没什么区别嘛。”
苏涵噎了一下,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是安慰、还是嘲讽,想要说些撒娇性质的话,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他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很容易紧张,现在还夹杂着一些心虚,只得含混地问:“栾哥,你来这里……”
“还不是因为顾奕那家伙。说实在的,你还真挺敢的啊。”站在门口的人抬腿迈过了门槛,他走近一步,苏涵就后退一点,直到最后退无可退地靠上了冰凉的墙壁。他听见了一个刺耳的声音……短促而熟悉的声音……在苏涵迅速盛满了惊恐的瞳孔中,映出了一把红色外壳的美工刀的影像。
“我们确实一直看对方很不顺眼,这些年来不知互相使过多少绊子。我每年新买一箱子烟花,就等着哪天顾奕把自己作死,立刻放给他好好庆祝一下。”那人轻轻地说,拇指微微一动,“咔啦”一声,将刀刃又往外推出了些许,“但是,如果你想当然地觉得,替我实现愿望的人会得到感谢……不好意思,那你可就想错了。”
苏涵朝他身侧露出的空隙跑去,想要跑出这个小空间,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想要尖叫,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掐着他的下巴,将他拖到了洗手池边。
有苏涵挡在前面,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只照出了贴在他背后那个人的大半张脸。那道唯一能够作标识的伤疤被挡住后,和顾奕完全相同的脸……
仿佛同一个灵魂分裂而成的邪恶的双胞胎,顾栾对着镜子里满脸惊恐、却不能出声也不能挣脱的苏涵,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那家伙求了我一件关于你的事情。”他说,“想知道是什么吗?”
下一句话,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变得更压抑、更稳重,变得和顾奕一模一样:“苏涵……”
随着这声略带嘶哑、仿佛十分虚弱的呼唤,“顾奕”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苏涵十分熟悉的深情,却让他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浑身筛糠似地抖了起来,然而他一动都动不了,只能听着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苏涵说过,他要和温明宇长相厮守……如果他无法坚持下去……请你……帮他……”
说完这句话后,顾栾站直身子,抬起手,将美工刀的刀刃压到了苏涵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上。“我答应下来后,仔细地想了想。”他用恢复正常的声音说,对苏涵涌出眼眶的泪水视而不见,“为了让你更乖一点,不要不安稳定,总想着换更高的目标……有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他的手开始动了。
从颧骨下方,斜向上经过鼻梁,眉心,一直抵达发迹。然后是从眼角开始,往下与之前那道痕迹交叉,在接近鼻翼附近时停止。皮肉翻卷开来,几乎露出骨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