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群一天没上朝、两天没上朝、七天没上朝、乃至一连十来天都没上朝,也不见他来聚英宫,江祥旭因为这次把曹群折磨得太惨,一来心里有愧,二来想等曹群养好身子以后再和他商量两人间的问题,也任他请病假歇着不敢催问。但足足过了半个多月还没见曹群的影子,他再也沉不住气,在朝上当庭问曹耿,“令三公子曹群的病怎么样了?很严重吗?”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举行受禅大典,但江天锡早早就把朝政丢给儿子了,因此现在都由江祥旭主持早朝。
曹耿出班施礼,恭敬地回答:“禀太子殿下,小儿前些时日感染风寒,请了一个大夫,说小儿体质太虚,不宜劳累,否则有积劳成痨之危,需摒却杂念、安心静养,最好是远离俗尘,再不受外务干扰,老臣早已将小儿送至寺里修心,只是还未来得及替小儿辞官罢了。”
江祥旭瞪着御座下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臣,“曹大人罗罗嗦嗦了这一大堆,究竟要说什么?曹侍中曹大人现在又在何处?”
眼见太子殿下脸色铁青、低沉阴森的声音明显已经濒临失控边缘,众大臣们都为老曹捏了把汗,曹耿却浑然无惧,“老臣的意思是:小儿已经在佛光寺出家了。”
“咣啷!”龙案上的茶杯翻转,摔落于地,江祥旭霍地起身,震惊、羞怒、恼恨……种种激烈的情绪涌了上来,那狂乱阴寒、让人毛发战栗的愤怒令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打起了寒颤。江祥旭慢慢地走下御座,走到曹耿面前,脸孔可怖地扭曲着,嗜血恶毒的眸子如盯猎物般紧紧望着他,“是你的主意是不是?是你要他出家的?”
他面孔之可怕连曹耿这个见多识广的两朝老臣都觉得心里发毛,但为国为家、为了自己的小儿子,仍是咬着牙回道:“是小儿自己的意愿。”
“我不信!”江祥旭一甩袖子,旋风般回转内廷,“退朝!”他要马上去佛光寺!他一定要向曹群亲口问个明白!
曹耿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时才发现自己有些脚软,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看儿子的意志和天命了!
午后下了一场暴雨,惊雷如战阵上的鼓声,黄昏时雨才停,夕阳下现出一弯彩虹,在暴雨后看来更是说不出的宁静美丽。曹群独立凉露冷风中,看着远方水墨浸烟似的山影。九重城阙,更在微茫之外,这里是看不见的,不知九重皇城中的那人而今可好?得知了自己出家的消息是勃然大怒要降罪曹家呢?还是干脆死了心把自己忘了?
自己拼舍一切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老父,父子左右思量之下,唯有出家这一途可以摆脱江祥旭,即使会触怒龙颜、冒抄家灭族之险也顾不得了。父亲带着他来找宝梁大师,请求出家,大师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汝尘缘未尽”,不肯为他剃度,但也答应让他住在这里,直到他自己愿意离开。大师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一个小沙弥走进院子,对他合掌施礼,“师兄,有客人要见你,主持大师在前面佛堂招待他,让他赶快过去。”
佛光寺主持宝梁大师是南江国的国师,能让他亲自招待的客人都是极有名望或是地位尊贵的人,应该是江祥旭找上门了吧?曹群苦笑一声,“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往佛堂走去。小沙弥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看他远去,只觉得他走路的背影象个盲人般不安迷惘。
江祥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身材略削而匀称的俊秀人影。七年了,自己看着他从十五岁的清秀男孩长成二十二岁的俊雅青年,却一直不能理解他的心思和感情。他并不想把曹群逼到这个地步,他也根本想不通曹群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曹群走到他近前,停住脚步,轻唤了声:“殿下。”曹群的嘴角有抹淡淡的笑,带一点点忧伤、带一点点无奈。那么哀愁、忧伤的微笑,却又好象在嘲笑他的无知一样微带嘲讽,可是脸上那悲凄的表情却与嘴角轻嘲的笑意极为不搭,缘生缘灭、是恩是怨,都尽在其中了……
他忽然不想听曹群说话,曹群这种平静的、极其安详的态度使他心里发慌、感觉不妙,心中有骤增的恐惧和某种不好的事就要发生的预感。
江祥旭一把抓住曹群的手腕,“什么也不许说!跟我回去!”
曹群的神情既难堪又困扰,“殿下,当着大师的面……”
“当着大师的面又怎么样?”江祥旭挑战似地看了宝梁大师一眼。
宝梁大师低宣一声佛号,“太子殿下,老衲虽然还未给曹施主剃度,但也答应让他不受人干扰地住在寺里,如果曹施主不愿意跟殿下走,还请殿下不要强行带走他。”
他是南江国敕封的国师,江祥旭对他也很尊重,而且南江国重佛教,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皇家寺院胡来。江祥旭不得不放开曹群的手,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群,跟我回去吧,不管有什么事咱们都好商量,不要出家好不好?”
曹群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人一向戏物于股掌之中,玩物于寸指之间,他是桀傲的、孤高的、自负的、目空一切的,世上的确很少有男人能比得上他,天下万物,他予取予求,但却在他的面前,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抛开了他冷漠的自负……
内心如此坚强的人却只想着你、只倾慕着你、将一切都交给了你……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更何况他也喜欢这个人、爱着这